人群中响起了轻笑,皆出自于那些围观的大婶和娘子们。
“这石磨重得很哩,录事您怕是推不动的。”有大胆的喊起来。
周自衡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笑起来。
有这么一出小插曲,顿时就拉近了屯民们和他的关系,即使是再死硬固执的人都在想,这位录事好像和之前的官吏们真的不一样,随和得很。
“郎君,我来吧。”齐武和薛大站了出来。
他俩力气明显更大,两个人轮着来,还有主动上来帮忙的屯民,一边加黄豆一边加温水,顺顺利利的收集到了一桶新鲜的豆浆。
到这个时候,围着看的屯民就已经越来越多,而且基本没人离开。
徐清麦就是在煮豆浆的时候醒来的,浓郁的豆香飘散开来,她已经很久没有闻到这么正宗的豆香了,有些馋了。待她挤进人群里的时候,正好看到周自衡用长筷子挑起豆浆表面已经凝固了的一层薄薄的油皮,放在一边的碗里。
“这是豆皮,你们若是想要可以把它晾在竹竿上,晒干透了后很好保存。”
他并不吝惜甚至很乐意将这些技术传出去,这么多人的智慧集思广益,说不定他很快就可以从草市上买到后世那些美味的豆制品,多好!
这时候大家都看到了徐清麦,纷纷热情又尊敬的向她打招呼:“徐大夫,您来了。”
徐清麦一眼瞅到昨天那位营养不良的小男孩和他的母亲,便对她道:“你可以学学,豆皮和豆浆都是好东西,可以给你儿子多补充一点营养。”
她从周自衡手里接过一碗豆浆,温柔的递给那个小男孩:“给你,喝一碗,有点烫哦。”
小男孩馋了很久了,眼睛都在发光。
他的母亲连忙道谢,心里也在寻思这东西倒是不难得,等到时候家中再多种一亩豆子就是。
其他人也是这样想的,他们对豆皮更感兴趣,听周录事说晒干后可以储存很久,大家都很心动。可以储存的食物,在这个时候是让人无法拒绝的。
不过,当他们最后看到白嫩嫩的豆腐在周自衡手下成型的时候,才是一个个瞪大了眼睛。
“这是什么法术吗?”有人惊声问道。
他们刚刚就看到周录事往过滤好的豆浆里面倒了一点东西,那原本水一样的豆浆立刻就开始凝固起来,然后成为了白生生的、看上去细嫩非常的一碰就碎的固体。
这就是法术吧?
周自衡含笑:“这样的法术,只要我讲给你们听,你们便也学会了。”
所有人都目光炯炯的看向他。
周自衡的豆腐成为了整个屯一整天的谈资。
直到下午的午休时间,大家还在谈论着这件事,并且有幸吃到了新鲜出炉的豆腐的人,成为了被大家羡慕的宠儿。
“你再说说,那味道到底咋样?”
“你们都问了多少回了!”那人嘟囔着,但眼睛里带着得意的神色,依旧开口了,“非常嫩,放到嘴巴里抿一下就碎了,很浓的豆子味儿。”
“只是生的都这么好吃,要是和周录事说的那样,加点盐和肉沫子蒸一下,那该得多好吃?”
是的,周自衡还很贴心的附送了做法,让大家陷入到了对未知美食的无限遐想里。
然后,总有那么几个聪明人会想得更多一些。
有夫妻就一边干活一边在窃窃私语:
“我看那周录事的做法,其实也很简单。不过就是豆子和水,还有一些石膏土。咱们也可以尝试来做一下嘛,给家里添个菜也行。再做点豆皮存着,青黄不接的时候也能填点肚子。”
“我看行。”
“我还有个想法呢,你要不要听一听?”
“你咋那么多想法?听,当然听,咱家就你最聪明。”
“我想啊,若是得空的时候,咱们可以做点豆腐去草市上卖啊,这边都没见过这东西,就说是长安的贵人所教,肯定有人买!”女人越想越觉得可行,“当家的,咱们今年可得再多种几亩豆子才行,最好是去开几亩荒地。”
男人也被自己老婆画的饼给激起了一点小雄心,但抬头看了看自己眼前那么多的秧田,又开始愁得慌:“我倒是想,但也得有空余时间才行。”
屯里面虽然不管着他们自个儿开荒和养鸡养鸭什么的,只管收粮食,但这些东西也得要有人力有时间做才行!现实就是,大部分的人在忙完屯田之后就已经没有任何多余的力气给自家再折腾点什么了。
曾经有,然后那人累死了,像头默默累死的老黄牛。
被他这么一说,俩口子也不由得叹了口气:“也是,那就到时候再说吧。”
只是,到时候到底是什么时候,却没人能说清楚了。
两人原本的小小雄心似乎都被泼上了一盆冷水,只能继续埋下头来,将自己所有的精力、心血都付于眼前的这片田地,来交换让自己生存于世间的微薄口粮。
然后,第二天,他们看到了新鲜出炉的江东犁。
辛字屯的屯正觉得自己的眼睛和脑子已经不够用了,原本就不多的头发如今更是被他抓得雪上加霜。
这周录事一行人,怎么……怎么就这么会折腾呢?
一开始,他只操心要怎么让他们赶紧走,别来嚯嚯大家的春耕。
然后,徐娘子搞了义诊,他忽然又觉得,这群人其实人也不错,多待两天也蛮好的,最好是给他老娘治好了眼睛后再走。
不就是要两个木匠和几根木头吗?给!
再然后,周录事做出了豆腐,而且还细心的教大家要怎么做,做好了之后要怎么吃,屯正惊喜之余又有点恍惚,对周录事也有所改观甚至还多了一些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