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张放大的红底大头照,露出肩膀以上的部位,白衬衫挺括服帖地穿在身上。这样放在一起,像结婚照。放在书桌左上角,写作业的时候一抬眼就看得到。
顾从州忽然开始脸红。
周舟走到他身边,问:“怎么心跳这么快?”
“没没……没事,”他把她推进浴室,催促说:“你先去洗个澡吧,我一会儿再洗,我去买点东西。”
他掩饰性咳了声,一路假咳,下楼去了。
这是一个绝佳地段,超市、医院、公园、公交车站呈环形分布。他到超市买了毛巾、香皂、梳子、拖鞋等生活用品,还买了一件大的t恤给她当睡衣。
天快黑了,夜市的摊子已经支起来。他顺道买了一盒水果和一个烤红薯。
淅淅沥沥的水声从浴室里传出来。他把拖鞋剪了吊牌放到他的旁边,梳子香皂放在洗脸柜上,把衣服挂在衣柜里的时候,他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
他的衣服旁边挂了七八件明显不属于他的衣服,粉色卫衣、棉服、短袖和打底衫,鞋架上也多了几双不属于他的鞋子,床头柜上放着一个橙色水杯,书桌上的书分成了两堆,摊开的行李箱里还有一只小熊玩偶。
这屋子他向来觉得空,但此时一些不属于他的东西把屋子填满了。事实上并没有填满,周舟东西很少,但一些细碎东西混在他的物品中间,让他滋生出一种微妙的幸福感。
这种感觉满满当当地填在他心里,让他感觉,他不是一个人,有人同他一起。
满的从来不是屋子。
他把头抵在门框上,思绪飘远,感谢学校,感谢补课,感谢世界上有一个周舟。
安置好了物品,他走到客厅里,浴室水声正好停下,过了几分钟,周舟开门出来。
他的沐浴露是淡淡的温暖的雪松香味,自己洗的时候不觉得,当下周舟甫一开门,整个浴室积存的香味一蓬一蓬地冲出来,扑到他脸上。
她把头侧向一边,拿他的毛巾擦头发。花香味渐渐淡了,雪松那淡淡的干木头的气息被周舟的体温烘得更加的温暖。他忽然感到有些头晕。
周舟似乎说了声:“到你了。”
他也不记得他自己说没说什么,晕晕乎乎地走进去,浴室里水汽氤氲,空气稀薄。打湿了头发,把洗发露挤在掌心,打出沫子来,他凑近了闻,一样的洗发露,完全不是周舟身上的味道。
水蒸汽渐渐模糊了整个屋子,水温有点高,把他的脸都熏红了。
他发现天已经黑了,周舟坐在落地窗前的小毯子上,潮湿的头发披在肩上。
他拿了吹风机走过去,周舟占了大部分的毯子,他就坐在她身后的沙发上。
他一面说一面拎起她的发尾,“头发得赶紧吹干。”
“唔。”周舟若有似无地应了一声,顺势把头往后靠,靠在他身上。
吹风机的声音响起来,他吹完她的又吹自己的。
吹完头发后把吹风机放回原处,拿了水果和烤红薯,再过来时周舟已经站起来,坐在他坐的沙发上,他走过去跟她挤着坐。
他们靠在一起。落地窗斜对着外面的大路,头顶的天空是浓重的黛蓝色,路灯一排排亮了起来,一条小路从头亮到尾,一股一股的白烟盘旋着升上天空。他们分吃一个烤红薯。
红与白
周舟把头靠在顾从州的肩膀上,看着窗外,“我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看过这座城市。”
“嗯。”他说。他每天晚上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坐在这里缓和一下,看着城市的灯光渐次亮起,有一部分又在两点左右渐次熄灭。
但他从来没有今夜这般梦游的感觉,周舟和他一同坐在这里。
他们从高的地方往下看,风把米白色的窗帘吹得沙沙作响,不住地打在玻璃窗上,发出叮咚叮咚的声音。汽车头接尾尾接头地在清风路上堵着。风声、汽车引擎声、人声和烧烤的滋啦声,近在咫尺的声音。
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屋子里灯光很暗,只开了一个顶灯,他们静静地沐在微弱的灯光底下。车流开始向前涌动,屋子好像跟着退后,两个人都有一种猛然从高空坠落的失重感,像从忽然开动的火车上掉下来。
“头晕。”周舟边说便站起来,往卧室里去了。顾从州跟着她的步伐走进屋子里。
他把刚才买的那件宽大t恤拿出来,“这是我刚下去买的,给你当睡衣。”
周舟白天在市中心耗费了很长时间,又收拾东西搬过来,有点累了,现在已经是飘飘忽忽,上下眼皮打架了。
想着顾从州或许是习惯使然,不让穿着外出的衣服就上床去,把衣服接过来,准备套上就睡觉。
拿着抖了抖,分了正反,发现顾从州还在看她。
“怎么?”
顾从州没明白,看着她只拿着衣服看,也不穿,以为她不喜欢衣服的图案,解释了一下:“你不喜欢啊?只有米老鼠的好看一点,其他的料子都不舒服,摸着硬。”
周舟看着他,抿着嘴,好一会儿才说:“你要看着我换?”
“……”他立马涨红了脸,“不是,我……我只是见你不想换,以为是你不喜欢……”
声音弱下来,好像越描越黑了。他原本不是这个意思,确实那一瞬间没有想到换衣服时会怎样,只是见周舟没有动作,下意识以为她不喜欢。
好像他多么动机不纯似的……
周舟抬起眉毛:“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见我想换了或是……换了?才说明我喜欢?”
“啊……”他感觉自己的舌头凝固住了,一句辩驳的话都说不出来,这不是他本意,但他说出的话,倒真的好像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