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走了快一个时辰才到明月楼,沈怀昭下马车时忍不住揉了下腰,坐的时间长了,腰都感觉要折。
一不留神身子打了个晃,沈怀昭赶紧伸手想要扶着车厢柱,还没碰到柱子,一双有力的手适时从身侧伸过来,稳稳拖住她的胳膊。
沈怀昭怔住,转头就看见来人。
祝祁安又换回了一身白衣,沈怀昭猝不及防看过去,还以为看到了十六岁来沈府为沈夫人过生辰的少年郎,他那日也穿了一身白衣,衣摆上绣着鹤纹,和今日这套极像。
梦里的少年郎变成了风姿更甚的青年,就像她看过的那些话本里一样,在所有人隐隐约约的打量中,坚定地向她伸出手。
沈怀昭忍不住恍惚了一下。
祝祁安稳稳扶着她走下马车,又吩咐沈府的车夫往停车处的东南角去,跟永王府的马车待在一处,再一转头就看见她在发愣。
“在看什么?”
祝祁安顺着她眼神望去,发现她正盯着自己袖口上的白鹤纹出神,忍不住奇怪地拎起袖子仔细瞧了瞧。
打量着她脸色,祝祁安谨慎地探问道:
“你喜欢这个?”
沈怀昭被他的直截了当哽住,见状祝祁安眼中笑意越发明显,知道这人正在笑她,沈怀昭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怎么,我说喜欢的话,世子殿下就要日日穿吗?”
祝祁安专注地盯着沈怀昭生动的眉眼,长睫扇动,桃花眼尾的一抹红痕透出灼人的温度,他想都不想,直接一口应下:
“自然是。”
沈怀昭心口微热,有些狼狈的转过眼去,嘴里不忘骂他:“登徒子。”
祝祁安低低地笑了起来,沈怀昭摸了摸不知何时热起来的脸蛋,在心里直骂自己脑子有坑。
想着不留遗憾,跟人家一通表明心迹,现在倒好,祝祁安这厮说话做事越发直接,简直让她无从招架。
看出沈怀昭心里生了恼意,祝祁安连忙收起脸上的笑,他小心翼翼地望了眼沈怀昭,面上显得有些低落:
“无意冒犯沈姑娘,只是我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如果你喜欢我就日日穿,穿到你看腻那日为止。”
沈怀昭听完脸更红了,眼风扫过去,祝祁安满面忐忑地抿着唇,似乎真的因为她的话心里难过。
这么个仙姿秀逸的清冷美人可怜巴巴地说话,满心满眼里都是她,沈怀昭本就没生他气,闻言心里更是有了几分愧疚:
“不必这样,你喜欢穿什么就穿什么。”
祝祁安似乎很开心,面上一下就亮了起来,沈怀昭不敢再看他,赶紧打量起四周,他们在门口站了许久,人来人往的,但还是没有见到孙文祥。
沈怀昭缓缓皱起眉毛:“孙公子还没到吗?”
诗会宾客来了个七七八八,现在门口人流已经渐渐少了起来,如果他还不来,他们这出大戏没了观众,他要怎么跟陛下交代。
祝祁安比她到的要早,闻言正色道:“已经派人去打听了,孙文祥与权维康二人一道来,他们住在京郊,先前路上马车多,他们被堵在了西坊外面。”
看了看天色,祝祁安笃定:“现在应该快到了。”
话音刚落,便有一辆牛车从远方疾驰而来,车前板上坐着权维康,他单手持鞭,一路将牛车行到他们近前。
明月楼的伙计已经迎了上去,权维康从怀里掏出请柬递给伙计,与他们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大声与伙计解释道:“路上车马多,权某与好友来迟,还望见谅。”
伙计受宠若惊,连声道不敢,沈怀昭与祝祁安对视一眼,知道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沈怀昭看了眼没有动静的车厢,压低声音:“说给我们听的呢。”
祝祁安与权维康对视了一眼,看到了他手里亮晶晶的物什,不动声色地低应了一声,提醒道:“注意点,羽衣卫跟着来了。”
沈怀昭面色微肃,知道真正的重头戏马上就要开场。
“该去门前了。”
那边孙文祥已经露面,两日不见,他又消瘦了许多,只剩下一把瘦骨嶙峋的骨头,沈怀昭望着面色发青、嘴唇乌紫的孙文祥,心里隐隐觉得不对。
孙文祥那日与他们商量时,眼中仍存着对生存的渴望,但今日看起来,竟然是心如死灰一般。
祝祁安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脸色难看下来:“他状态不对。”
那边孙文祥与权维康已经验了请柬,两人由伙计领着往大门处来,他们本就离得近,一转头就能撞上。
孙文祥转过头,第一眼就看见了沈怀昭。
几人对视,他忽然动了。
“哎,孙兄!”
不知道孙文祥为什么没有按照计划给他信号,权维康面色骇然地试图拉住他,他惊慌失措的一瞬间,孙文祥已经冲了出去。
他眼下虽然瘦弱,但仍是一个壮年男子,权维康撕裂了他衣摆也没能拉住人,电光火石间只来得及把手里的弹珠扔出去。
没有孙文祥配合,但天意如此,弹珠依然滚到了他的脚下,孙文祥猝不及防一脚踩上弹珠,身子失去平衡,重重摔倒在沈怀昭脚下。
血液从额头缓缓渗出来,碎石与尘土溅了孙文祥一身,他满脸狼藉地抬起来,行尸走肉般无光的眼睛紧盯着沈怀昭。
沈怀昭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已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孙文祥没有如她的计划的那样当场晕过去,既然如此,他就要按照陛下的计划,当场指控她抄袭。
祝祁安似乎想上前挡住不让她看,沈怀昭顿了顿,把他的身子推远,转而望向趴在地上的孙文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