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昭轻笑:“你不放心。”
权维康直言:“对,我信不过你们。”
祝祁安坐回了沈怀昭身边,始终一言不发地听着他们说话,直到听见权维康说信不过,面上才有了些波动。
“权公子,”祝祁安淡声说道:“明明已经知道我们的身份,就不要再试探了,我们确实是为你好友的命来的,你现在耽误的功夫,都是他的生机。”
权维康脸色微变,不说话了,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怀昭抱着腿怔怔地望向前方,书架的阴影投射下来,刚好落在她面前,一道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透着疲倦:“他是卷进了什么大事里吧。”
祝祁安接话,声音平和宁静:“倒也不算,他现在还没有出事。”
沈怀昭点头,赞同他说的。
权维康深深叹息:“既然如此,那就请二位据实相告吧,我与文祥一同长大,他如今要为伯母送命,我总得想想法子救一救他。”
他说的真心实意,提到孙文祥时声音都软了下来,沈怀昭望着眼前阴影,隐去陛下身份,把事情经过事无巨细地告诉了他。
权维康起初还抱着些侥幸,当是沈怀昭他们夸大,越往后听越觉得不对,直到听见府外有专人把守,他们见不到孙文祥,才来寻他时,脸色已经煞白。
“文祥怎么能如此大胆,这是与虎谋皮,要是那人不兑现承诺,他就白死了。”
“不怪他,”沈怀昭语气轻柔,“他只是没办法了。”
权维康忽然转头,双眼如鹰一般锐利地看向她:“你当着不怪文祥?他是冲着你去的。”
沈怀昭眨了眨眼,答得毫不犹豫:“没有他也会有别人,他只是个可怜人,冤有头债有主,我恨他有什么用,他死了更麻烦,还是好好活着吧。”
权维康沉默,似乎正在思考,沈怀昭随他,安静地等他给个答案。
“好,我答应你们,会想办法将他约出来。”
权维康是个果断人,确定了沈怀昭并无害人之心,他当即应下会安排他们见面,但时间没办法确定,他得先去孙文祥家打探一下情况。
“尽快,”沈怀昭敲了敲盘久了发酸的腿,准备起身,“诗会的日子越接近,他们对孙文祥的看守越严密,更不会允许他出门,若说时机,也不过就这两日。”
“我知道。”权维康颔首。
“有了消息递给沈伯,他知道怎么传给我。”
沈怀昭费劲地站了起来,腿还是有点软,祝祁安站在她身旁虚扶着,低头温柔地望向她,暖黄的灯光将二人照在一处,似乎自成一个小世界。
权维康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沈怀昭无意间回头望了他一眼,转身准备离开,忽然被人喊住。
始终板着脸,活像全世界都欠了他钱的权维康拱手而立,对着他们深深鞠了个躬。
“如果能保住文祥这条命,改日我让他当牛做马地报答二位。”
沈怀昭低声笑了一下,随意地向他挥了挥手,拉着祝祁安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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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伯提心吊胆地守在通道口,汗流浃背地劝退了第三波要上楼的人,抬手抹了下额间的冷汗,沈伯又一次看向空荡荡的楼梯口。
老天爷,后院母鸡都生三窝蛋了,大姑娘还没下来。
沈伯心累地叹气,认命转身,继续履行看楼梯的光荣使命。
“沈伯,我们来了,权公子还在里面,辛苦您领他回去。”
温和的女声自背后响起,沈伯惊喜回头,就看见沈怀昭与祝祁安一人手里拎个帽子,自楼梯上款款而下。
沈怀昭大功告成,心情颇为不错地走到沈伯面前,准备与他再交代上几句,她还没来得及凑上去,沈伯就忍不住后向退了一步。
沈怀昭愕然顿住脚步,沈伯强行控制住自己后退的本能,挂着笑颇为自然地接话:“大姑娘放心,一会儿就找个借口将他送回去,后面如果有什么消息,我第一时间往府中通报。”
沈怀昭深深看了他几眼:“那就有劳沈伯了。”
二人你来我往地对着笑了几下,见寒暄到位了,归心似箭的沈怀昭飞速与沈伯道别,领着祝祁安头也不回地从后门走了。
反手将门锁好,备用钥匙放回原处后再用杂草泥土遮盖,沈怀昭从地上站起来,拍掉衣服上沾着的草絮。
祝祁安去取驴了,老驴见他们出来又开始兴奋地叫唤起来,低沉的声音回荡在四周,听久了无端觉得脑瓜子嗡嗡响。
沈怀昭走过去,一把捂住驴嘴。
世界清净了,祝祁安哑然失笑:“你和它计较什么?”
沈怀昭面无表情:“为了不把人引过来,只好先委屈它了。”
驴挣扎了几下,发现逃不出面前女人的手掌心,眼神变得可怜巴巴起来,逐渐浮上了一层水光,沈怀昭看它这样又有点心软,脸上继续绷着:“我松开,你不许叫知不知道。”
驴眨了下眼睛,沈怀昭就当它是同意了,轻哼一声松开手,目光凌厉地盯着它,见它果然没有再叫才满意。
祝祁安已经解开绕在柱子上的长绳,含笑望着他俩,沈怀昭敏锐地望过去,以为他也在笑话她,终于有点委屈:“我现在到底是什么样子,你们一个个的都笑话我。”
祝祁安眨眼,嘴角笑意还没下去:“我身上比你脏多了,怎么会笑话你。”
把驴牵到路上,祝祁安戴上斗笠翻身上驴,坐在驴背上向沈怀昭伸手:“走吧?先送你回家。”
沈怀昭站在路边,抱着胳膊看祝祁。
即使斗笠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仅仅露出一个下巴,坐骑是只又开始嗷嗷叫的驴,也有昔日老子出关,仙风道骨的意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