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渊看了看她呆滞的样子,走到她面前蹲下来身来,只看了一眼,便将身上的黑色披风脱了下来披到她身上,修长的手在她面前挥了挥,嗓音仍旧淡漠,问道:“没事吧?”
陆凝猛地呼出了一口气,接着就一阵剧烈的咳嗽,仿佛要把身体里面的脏污都咳出来似地,连眼睛都泛着一圈红,等到终于能正常说话了,她轻呼了一口气缓缓道“我没事,王爷”
谢长渊蹙眉看了看周遭的环境,荒野之地,除了飞鸟和偶尔途经的野兽,再没有别的生物,于是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陆凝道“本来是从泓妃娘娘的别院回京的,谁知这车夫中途竟然生了歹意,才”
她没再说下去,谢长渊也没再问她。
她向后看去,只见谢长渊身后浩浩荡荡的一行人,最后面带着一辆马车,马车后还拖着个人。她没敢细看,她裹紧了身上的披风缩了起来。
谢长渊今日和隋之跟着杜旭一路来到京郊,看着他将几个尚算年幼的孩子从一栋房子里带出来,一股脑装进了几个密闭的箱子,那些孩子神情皆有些呆滞,不哭也不闹,任由他和几个属下牵着。
车子晃晃悠悠朝山里来,想必是要将那几个孩子运往外地,隋之一声大喝,将人追了回来,那杜旭怕引人注意,所以就没带几个人,被隋之抓起来的时候,连反抗都忘记了。此刻,杜旭几人被拖在队伍最后面,那几个孩子也被安排妥当的坐在马车里。
半晌,她半抬着眼皮,声音低低的“大人怎会在此地?”
谢长渊淡淡说道:“出来办差,途径而已”看了看她身上的脏污,说“还能起身?”
天色渐晚,他们得尽快回去了。
陆凝看了看她身上的狼狈样,默默想着,自己这个样子回去,怕是不太妙。青萝回去找人,这么久还没来,难道泓妃娘娘不愿搭救?还是路上出了什么岔子?
她道“臣女方才差了丫头回去叫人,想必过会儿应当会来”
谢长渊问:“你要在这地方等?”
陆凝看了看周围,荒山野丛,没有一点烟火气。
“天色渐晚,陆小姐还是和我们一道回去为好”
峰七也在一边劝说“是啊陆小姐,这地方这么偏远,今日若不是我们恰好经过,可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隋之吊儿郎当地在后面喊着“谢二,怎么回事,带一个小姑娘要这么久?”
不再忸怩,陆凝道“那,有劳王爷了”一辆马车坐着几个孩子,又加了一个陆凝瞬间满满当当。她坐在里面瞧着着几个孩子,眼神无光,手脚满是红痕,连互相对视得眼神都没有,安静地令人害怕。
路上,隋之有意无意地说“马车是不是有些挤?”
谢长渊看他一眼“想说什么?”
隋之就笑“你对这姑娘可不一般”
谢长渊没理他
隋之往后瞧了一眼“这姑娘就是前段时间流言不断的那个吧,没想到最后倒是她姐姐被赐了婚,啧,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倒是挺能招事儿。你说你要是真看上她,往后京中流言也少不了添上你一份儿”
谢长渊说“什么时候你也变得这么爱多管闲事了”
隋之一把扇子转来转去“我这不是为你着想么,换了旁人你当我愿意多嘴啊”
谢长渊长腿一夹马肚往前跑去,他的声音远远传来“还是操心操心你自己吧”
隋之撇了撇嘴,将那被射伤的车夫扔到了后面一人的马上,道:“让我们废了这么久时间,带回去可得好好问问你家主子是谁,这么恶毒”
车马过了城门,已是傍晚黄昏时分,进城门还能看到些来往的行人。谢长渊几人因是抓人办差,所以声势有些大,进了城就有些人上前来看。杜旭拖在最后面走着被人认了出来,不少人开始指指点点,一说这人是杜家的人,平日就看见往青楼跑,可见不是个好的。又一不认识的人说他面□□邪,一看就不是正经人。
杜旭在最后面拖得没了力气,脸色煞白。幸而陆凝和那几个孩子坐在车里,否则还不知要被怎么说。
车马绕了东大街将陆凝送了栖柳巷,下车的时候,陆凝身上还披着谢长渊的披风。她将披风拿下来交还回去,一时有些感慨,谢长渊和她并无关系,却屡次救她于水火,但她势单力薄连银子都缺,简直无以报答。
“王爷,虽然这么说有些自不量力,但陆凝不是有恩不报之人,往后若是有用得上陆凝的地方,但凡您说,我若做得到,绝不推辞”
谢长渊还未说话,隋之笑着说:“你一个小姑娘能帮上什么忙,还是先顾好自己吧,上门赴宴还能被人算计了”
谢长渊看了隋之一眼,他耸了耸肩,没再说了,然后道:“往后的事,往后再说,我们还有事,先回去了”
片刻的思索过后,陆凝道“那车夫,王爷能否交与我?”他半死不活的,但陆凝有些话要问他,谢长渊道“你要带回陆府?”
陆凝道:“我,我想问一问他,到底是谁指使他的”
谢长渊道:“陆小姐,论审犯人,没有什么地方比大理寺的监狱更合适。这人我带走了,若有结果,我自会告知你”
说完,策马转身,不带一丝拖沓。
陆凝理着衣裙静静看着,不一会儿那路口处就没了人影。
往左走便是陆府,她清了清身上的脏污,尽管依旧狼狈,但她经历了最初的困窘之后,现在已然坦然,仿若只是从泥泞的小路上走了一遭,身上沾了些泥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