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去一趟。”
他侧身略过,身着一件松绿色的窄袖圆领袍,这颜色显得他有些生机。
这倒是个好变化,景策琢磨,他一般不会穿得太显眼,只有许清如在的时候,会特意挑些跳脱的颜色。
李佑城徒步出了都督府,在后山上寻着那家做野果酸汤鱼的摊位而去。
小哥依旧热情,招呼他坐了个好位置:“您好久没来了,上次还是与夫人一起的呢!怎么着,还是按上次的做法?”
“有劳。”他微微颔首,只有自己知道,他是来睹物思人。
野果酸汤鱼的热气熏染了鼻腔,李佑城配着糯米饭吃着,一口一口,想着她那日在此饕餮的样子,嘴角也忍不住勾起。
“您真是来的太是时候了,我一会就要收摊啦!”小哥正在做收摊的准备。
“为何?生意不好吗?”
“不瞒您说,我明日娶亲,虽不会办得多么隆重,可还是要回去布置一番的。”
李佑城执箸的手僵住,刚盛的汤端在嘴边也没喝,只听着他继续。
“校尉也是在滇地娶的亲吗?场面该颇为隆重吧!上次瞧着您对夫人照顾有加,细枝末节处处为她着想,想来也是成亲后恩爱十分。”
“……有吗?”李佑城稳了稳,缓缓喝掉瓷碗中的鱼汤。
“有啊,我阿父也看见了,还说校尉您眼里尽是笑意,真令人羡慕!”
他有什么可令人羡慕的?如今,他连一个普通百姓都不如,他们能够娶亲生子,和爱人过着平淡的日子,可自己的爱人,远在他难以触及的长安,且快要和别人成亲了。
他默默从怀中抽出信笺,这是今早拿到手,从白崖寄过来的。
信笺依旧被折来折去,折成一朵山茶花的形状。
萧云霁的字在纸上龙飞凤舞:“许清如很大可能嫁入兵部侍郎陆执府,与其三子成婚,消息可靠,望珍重。”
望珍重,这让他如何珍重?这不是故意给他火上浇油吗?
都说了,让她忘了他。因为他想过,自己身上的负累过重,不能让她无辜负担,复仇的大业还未成,自己是太子的关键一招和精神支撑,不能擅自行动。
所以,他不能允诺给她什么。
可是他爱她,爱到让自己失控,每一时辰都是搓磨。
这些日子,他没有闲着,想方设法在长安做了布局,冷锋和高训也被遣去暗中护她,太子那边也去了信,尽量打消圣上给她赐婚的意愿……所有事宜,所有谋划,无非是想让许清如,再等等他。
可时间拉得越长,一切偶然的变动就越大。
长安毕竟离滇地太远了,书信在路上耽搁太久,也许收到信的那一刻,事情早不是原来的样子。
朝堂局势波谲云诡,舒王在排兵布局,居文轸在合纵连横,太子若依旧按兵不动,他们以后的境况不好说。
他相信太子李淳,这位兄长在决策方面无人能敌。
只是,他说服不了自己那每日如火山岩浆般炙热奔腾的情欲。
李佑城搁箸,拿棉巾擦拭嘴角,折好后放回去,起身前又在桌上放了两只银铤。
“告辞。”他音色沉敛,噙起嘴角,指了指食案:“算是我的贺礼吧!”
小哥受宠若惊,连连谢恩。
***
低矮楼宇前,风声继续裹挟着人声而来,像一只逆风呼嚎的兽,刚吼出声就被冷风遏住,痛苦又不甘地化成呜咽,消弥开来。
这地方竟然没有府兵看守。清如觉得奇怪,拢了拢衣衫挡住不断呼啸的冷风,四处都是松树,墙根也没有薰笼,宾客都在前院等着开席,谁会这个时候来这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