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不是眼前的样子。
所有人,包括进化者也想不到几十年后,他们的后代会沦落至此,像几万年的祖先,未开化的野兽一般生存。
多么讽刺,他们曾经花了数万年才从蒙昧中进化出一点智慧的曙光,又经历了漫长时间打磨积累的一切,在如此短的时间全部丧尽。
于是——进化者们惊诧的发现这些在野外生存下来的人类已经忘记了祖辈留下的传承,他们大多都活不过二十岁,一百年对于生活在保护区里的人来说,是一代人的一生,有很多老人甚至还保留着虫灾前的记忆。
他们喜欢跟年轻人谈论自己幼时的经历,栉比鳞臻的摩天大楼,像海浪一般看不到头的人潮,肆无忌惮的生活。
但对于野外的人来说,那已经是五代人的一生,是好久好久以前,久到他们一点东西都留不下来,那被祖先建立的大楼残骸甚至被他们认作外星种族的神迹。
他们宁愿相信那是虫子建的,也没想过这会跟自己有关。
怎么会有关呢?
他们大多数人十岁就要独立,刚学会爬就要自己捕猎,换完牙就代表成年,眼睛里只有冷冰冰的兽性。
运气好的能养育自己的后代,并辅导他成功捕获自己的猎物,至少不用担心他们会饿死,运气不好的刚产下崽就死去了。
野外的环境过于恶劣,任何一点点风吹草动都会夺走他们的生命,他们也不是不曾抱怨,为什么自己会长成这样呢,脆弱柔软的皮肤,过于细长的四肢,既没有兔子的灵活,也没有狗熊的强悍,这实在不是一副适合在野外生存的身体。
于是,当那类似的同类以强悍的姿态降临,他们甚至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是他们的同类,哪怕他们长得同样的模样。
他们怪叫着,发出模糊的能辨出一点乡音的字符,是的,有的人连说话都不会说了。
进化者这才意识到,赶走这片土地肆虐的变异昆虫不过是所有事情的第一步,相比较后面的一切,那是最开始的开始。
刘芳说到这里沉默了下来。
周含香也沉默了下来,刘芳所说的事情她自然是听闻过,甚至亲眼见过。那毕竟是发生在她经历的时代里的事情。但是那个时候她在想什么呢?
在那样的地方竟然还有人活下来。这是她当时知道这件事的第一个想法,带点惊诧,又有点嘲讽。
她当时说了一句话,奇怪的是,这一刻她的记忆竟无比的清晰,一个字不漏的就把这句话回忆出来——人类真的像打不死的蟑螂一样,哪里都能生存。
此时此刻,周含香只想回到过去,掐住自己的脖颈咆哮,这该死的,愚蠢的傲慢。她什么都不懂,却自以为自己什么都懂,难怪这些年来近似于一事无成。
在这难耐的沉默中,刘芳再次张口,却是抛出一道惊雷。
“当时的我们并没有意识到,在这野外,像老鼠一般苟延残喘的,反而是最后仅存的人类。”
周含香震惊的望向刘芳,她是什么意思?!
却没想到刘芳反过来抛给她一个让她猝不及防的问题:“你觉得,现在的我们还是人吗?”
。
第111章
一
周含香想要反驳,她自然是有很多可以反驳的观点。事实上刘芳提出来的这个观点已经不新了,可以说得上老生常谈。
这是三十年前的流行,那个时候的观点比刘芳提出来的这句话还要刻薄,保护区的精英们把虫灾后的人类跟虫灾前的人类区分,一个是新人类,一个是旧人类。
所谓新旧,就是体内虫类基因与否的关系。当时医疗系统做了一项全员基因筛查,最后发现,人体内为含有的基因结果显示,几乎没有不含有变异昆虫基因的,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带点。
哪怕是外表看上去与虫灾前相仿的“纯净人”也如此。
就算他没有表现出虫类的特征,他的父母,他的祖辈,都有进化者存在,这自然会遗传到他身上,只是他继承的正好是隐性基因,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这也是当时要划分新旧人类区别的原因,因为此时的他们跟虫灾前的人类,从生物学的角度上来看,已经成为两种物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