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惜还记得自己最初是不打算哭的,谁料到了最后?,居然是杨简在关照她的情绪。
她有些嗫嚅着道:“帕子还没给你呢。”
他这回?倒是不催她了,很宽容地道:“不急,我们来日方长呢。”
谢惜鼻子泛酸,但是还是忍住了,她知道这是最后?的时刻,只?得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不大好看?的笑?意来,轻声道:“阿兄,再?见。”
杨简笑?着回?应她道:“阿惜,再?见。”
手松开。
杨简慢慢退开,脸上始终保持着的温和笑?意也慢慢归于静寂。他走开几步,离马车远了些,抬手对宋既明一礼。
宋既明平静地望着他,直身受了,却?不回?应。
杨简也不介意他这一刻的无礼与傲慢,只?是为了防止马车里的谢惜听到,而放低了声音,同?他道:“劳宋都统一路费心,莫叫有心人?伤她。”
宋既明心中不屑道:我自然会好好照顾她的,你又算什么身份来提醒我呢?
可另一个声音又在同?他说:他们尚有不解情缘,而你宋既明又算什么呢?
宋既明觉得这些年他对杨简累积的种种恨意,此刻又向上攀升了一大截高度。
他不想让谢惜感?动,所以?也压低声音,只?是口吻的冰冷与讥诮却?是掩饰不住的:“圣上的旨意已经下?了许久,你在外不归,回?去是罪加一等。”
开心吗?倒也不算。杨家倒台,他和他背后?的寒门势力,都会因此大肆庆祝一番这来之不易的阶段胜利,但他并没有什么开心的感?觉。
杨简不大在意道:“无所谓了。”
杨家之罪,无谓什么罪加一等,也只?有死路一条了。
他伸手请他先行:“你们在前,我送她出城,再?走。”
他回?身,从那边等候的茂武手中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十分平静地跟在谢惜的马车之后?,始终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宋既明亦骑上马,先绕路回?了端王府门前,接上了手脚带着镣铐的端王,将他押入四面都围得毫不透风的囚车,这才一路出城往上京去。
杨简的目光一直落在谢惜的马车上,但谢惜一次都没有从里面探头?出来,即便他的马蹄声,一直清晰地穿过所有杂乱,落在她的耳边。
步出城门,杨简上前,伸手扶了扶马车的顶檐,而后?收回?手,纵马而去。
第99章
谢家遗孤被找到,手?中带有杨家密谋构陷谢家的密信以及端王通敌的罪证,此事在朝中一时引起轩然大波,一旦证实,便说明当年谢家数百口的死亡都是冤案。
而后,军中有数位将领联名上书?,作证谢家将领在军中清廉骁勇,即便伤重也永远冲在前列,绝不怯战,绝不可能与海寇通敌,反而是杨家几?位将领,私用昂贵,远超军费所支与份例所用,并有假战之?嫌。
这之?后,当年在太医院供职的一位龚姓太医,重新参上,递交手?中一份药案和问诊记录,证明端王曾串通太医院替换谢家当年几位主将的药物,致使其病情反复、伤重难愈。
一道又一道证据参上,将此事一次又一次推向顶点。
今上并没有召见谢惜,但却在早朝之?上点了?太子出列,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此事务必要查个清清楚楚,将文书?列明白送到他的御案之?上,不可叫无辜者枉死,忠国者蒙冤。
太子领命。
谢惜身份特殊,虽为罪臣之?女,但此案正在重理,不可关入大牢,同时作为重要证人,要保证其安全,所以太子直接在东宫辟了?一处居所,让谢惜入住。
虽为入住,实为监。禁,谢惜在其中不可出门,也不可与外人通信。便是有一位相熟的女官前来探望,也是请示过之?后,才?得以入内,待了?盏茶的时间便要离开。
就是在这样萧瑟又孤独的秋日里,辗转了?数月,等到第一场雪倏然而落时,一切终于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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