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楼松了口气,连忙将天石握在手里,用神力抑制住封不闻流血的伤口。
若说方才抛弃堤坝救封不闻她尚且还有半分迟疑,但此刻雁寻仙主来当救星了,她连这半分的留念都没了,此刻又神力充盈,速度快得几乎看不清,从几百米深的水底往上,两人只在几个呼吸间就冒出了水面。
猛然离开水面,月楼还有些不习惯,她大口地喘着气,第一时间去看自己怀里的封不闻,只见对方垂着头,靠在她的肩膀上,毫无知觉,面色惨白。
月楼的心猛地一沉。
岸上巡守的弟子们发现了他们,大声呼喊起来:“水面有人出来了!”待他们急急跑进下水口,又喜道:“仙尊!”
月楼仙尊却面色难看。她托着封不闻一路游上岸,避开众人搀扶的手,直接打横抱起怀里的少年,沉声问道:“流明在哪儿?!”
不需他们回答,身后便传来一个粗犷的女声:“兔崽子们,挤在一堆做什么?都给我起开!”
人未到,声先至,这便是极仙台豪放的流明仙尊了。
她披着一身看不出颜色的灰袍子,肩上挎着一个半人高的巨大药箱,脚步快得像是被风追着,片刻就到了月楼面前,看清楚封不闻的伤口,登时便哀哀叫道:“哎呦,这是遭了什么罪啊!”
看月楼也是心急火燎的模样,她也不多话,拉着月楼就往小楼里跑,飞速道:“弟子们在小楼腾了几间空房,快快快把他带过去我看看!”
小楼里挤满了人,许多九江周遭的受灾百姓被安置在这里,气氛平静却不压抑,数十个流明仙尊门下弟子脚步如风、忙里忙外,穿着与流明仙尊如出一辙的灰袍子,性子也同他们的师尊一样大大咧咧,扯着嗓子把周围帮忙的弟子们指使得团团转。
月楼抱着封不闻跟着流明上了二楼,推开大门,里面挂着麻布的帘子,流明推门进去,后脚给她抵着门,指使道:“放到床上去,放平了我看看。”说着,解下腰间的储物袋,从里面倒出三两颗天石,握在手里预备着。
月楼忽然感觉有哪里不对,她低头一看,刚好看到流明握着天石的手,她掌心躺着两颗拇指大的灰色石头,散发着莹白的雾气。
天石……天石!
世人对天石趋之若鹜,而大妖是可以被人为制造的。所以月楼从来将大妖与天石的联系捂得严严实实,甚至用了一些私下的关系,封锁了一切大妖相关的研究。
大利当前,她不肯信任任何人,就连雁寻仙主她都不曾告知一丝一毫,而流明医术高绝,对修者的身体构造了如指掌,如果被她发现这件事怎么办?
再说了,就算流明发现不了,她要给封不闻疗伤,封不闻的大妖身份就不能瞒。大妖身份在修者眼中就如同一把悬在脑袋上的长剑,随时都会往下落。
那么……就让这把长剑不存在好了。
月楼如同从充满恐慌的梦中惊醒。她快步将怀里的少年放在床上,推着走进来的流明:“出去!出去,这里不需要你!我一个人就够了!”
流明仙尊脚都还没完全跨进门就惨遭驱赶,懵道:“什么?啥?为啥不需要我?不是,你这……”
回应她的是“啪”地一声关门声,月楼在房里说:“仙主给了我天石,我自己能处理我的徒弟!”
流明先是一愣,然后几乎被气笑了:“月楼,你真以为你那破画是万能的啊?!我可跟你说,那孩子的伤不仅在脖子上,我看了,他的下颚也有穿透伤,很可能伤到了头部!这可是一分一秒都耽搁不了的伤,指望你那画,先不说你画不画得准,我问你,你来得及吗?!”
只听月楼在房里头大声喊道:“对了,你等会去找九江城主让他把我带来那个弟子带过来,我有事问她!”
合着完全不接茬啊?!流明这会儿是真被气笑了,她呸地一声,心说底下那么多病人,要不是看着那孩子伤得重的份上,谁稀罕往月楼面前凑?阴晴不定,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开始发疯,真是怪人。罢了,月楼都说了是她的徒弟,徒弟出事师父管,她一个外人凑什么热闹?
一边想着,她一边骂骂咧咧地下了楼,走到楼梯口,见两个弟子用担架抬着一个浑身是血和泥的小女孩往房里走,登时就把月楼发的疯扔在脑后,大怒道:“等等等等!伤得这么重怎么能移动呢?!课业都白学了吗——快放下,我来包扎!”
说罢,端着一颗操不完的老妈子心,撸着袖子就扑上去了。
……
小楼底下是如何热闹自不必说,小楼上,房间里,却安静得可怕。
这里被改成病房,药和炉子都有,月楼取了布条先给他简单包扎好脖子上的伤口,又将雁寻仙主给的天石分成好几份,其中一份捻成粉末,隔着布条敷在封不闻的伤口上。
做完这一切,她才终于松了口气,抬起封不闻的下颚,果然看见下颚有几个小小的血洞,是穿透脖颈的余力造成的,不深,但看起来很吓人。
流明说得对,这种伤口,只有医修能处理。
医修不仅能治疗伤口——这种事情只要有神力就能做到,不算什么难事。而医修之所以被称为医修,是因为他们精通人体构造,能将神力探入身体,幻化成器官和血肉,连接伤口,让伤口立刻“痊愈”。
虽然这种痊愈只是幻觉,但已经足够欺骗身体了。只要在之后好好修养,身体就会慢慢生长出真正的新肉,而神力构成的虚假血肉会逐渐消散,直到伤口真正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