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薄的中衣都被血打湿了,要处理伤口就要脱掉衣服,好在封不语现在看起来又呆又乖,坐在床沿,月楼让他抬手就抬手,让他解系带就解系带。
脱掉衣服,月楼拍拍他:“转过去。”
封不语还是乖乖转身了,月楼看着他背后鲜血淋漓的伤口,只感觉自己的心脏一抽一抽地疼,好像跟他感同身受地痛过一遍。
她仔细挑去那些陷在肉里的碎瓷片,在这过程中不免碰到伤口,但封不语也没有什么反应,月楼拿纱布给他包扎后背,废了好大力气才搞定他背后那些大伤口。
除了背上,封不语靠近肩膀的地方也有些细碎的伤口,月楼只好又命令他转过来,她半跪在床沿,低着头,用干净的纱布擦去血迹,还没等进一步动作,封不语忽然动了。
月楼眼前一花,下一瞬就感觉到一双冰凉的手抚上她的脖颈,激起阵阵陌生的颤栗,那一瞬间她头晕眼花,立刻感觉脖颈上的寒毛都立起来了,仿佛一瞬间被拉回窒息的阴影里。
但那双手只是很小心地抚过她的伤,颤抖着。他的声音也颤抖着:“……师尊?这伤是怎么回事?”
这是清醒过来了。月楼松了口气,但这口气还没松到底,只见封不语脸上的迷茫转变为铁青。
月楼与他面对面半跪着,手上还拿着纱布,正疑惑着,骤然间天旋地转,封不语猛地将她拉进怀里。
“……”月楼拍了拍他,察觉到他浑身都在战栗,“怎么了?”
“……血。”一个字,仿佛是从咬紧的牙关间挤出来的。
月楼失笑:“你也知道你……”
话还没说完,封不语又将她放开,月色下,两人都看到,他的掌心间全是血。
“……血。”封不语说,“师尊,你流了好多血!”
他的话像一个炸雷猛地炸进了月楼的脑袋里,她还晕乎乎的:“什么?”
“师尊,您背上流了好多血。”这次封不语终于强自镇定地把话说完整了,“您没有感觉到吗?”
月楼一愣,终于想起,方才他们从床上掉下来的时候,她好像是给他垫了一下的,床边全是花瓶碎片……
她反手摸了下自己的背,果然摸到一手粘腻,愣愣道:“我不知道……”
封不语解开她披着的外衫,撩开长发,急道:“师尊,先处理伤口。”
月楼本来就半跪在床沿,闻言只好上了床,直接转过身背对着他。这下两个人掉了个位置,封不语小心地掀开她背上的衣服。
她看着床帐,听着身后窸窸窣窣的响动,是封不语在清理伤口。
半晌,只听封不语道:“师尊。”按了按她的肩膀。
月楼会意,俯下身弯下腰方便他包扎,问:“……伤得严重吗?”
过了好一会儿,封不语才答:“很严重,师尊。”少年清脆的声音里夹杂懊悔和沙哑,晦涩难辨。
月楼“唔”了声:“从小我就对疼痛很不敏感。方才可能太急了,一时没有发现。”
没有回答,寂静的夜里,只有身后少年粗重的呼吸声。又过了半晌,才听封不语艰涩道:“师尊,是我……是我伤了您?”
月楼没接这话:“原来大妖失控的时候是有记忆的吗?”
封不语包扎的动作一顿:“大妖?”他失忆没多久,许多事情不太了解。
“就是被神石侵染身体导致变异的修者。”月楼说,“你失忆了,我也没来得及问,不知道你是怎么变成大妖的……或许是曾接触过神石吧。”
“师尊对大妖有多少了解?”
“只知道大妖不同于修者,会表现出半面白骨的特征,大脑被神石侵染,偶尔会失控,失控的时候会肆意杀戮……”
月楼话未说完,封不语已经包扎好了。他把自己的外衫披在月楼肩头,垂下手,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
月楼转身,见他的脸色沉默而苍白,对他招了招手:“过来。”
封不语垂着眼,头一次无视了师尊的命令。
月楼敲了敲床,面露无奈:“不语,坐过来。”
封不语垂在身侧的手攥了攥,讷讷道:“师尊……”
他的师尊直直地看着他,敲了敲床。
封不语只好走上前去,月楼用下巴点了点地上的碎瓷片和沾满了两人血的纱布:“去扫干净。”
封不语呆住。他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和酝酿好的情绪被月楼轻飘飘一句打扫弄得不知所措。
月楼斜眼过来:“不愿意给师尊扫地?”
封不语当然是愿意的。而且这本来就是他造成的,没有推拒的道理。
他还没打扫完,坐在床上的月楼说:“扫完去我房间找我。”
封不语点点头,知道这是要罚他了。事实上他巴不得月楼罚他,或者……
他抬头看了一眼月楼,她踩着鞋往外走,只留给他一个毫不留情的背影。
或者……将他除名。
封不语说不清楚自己是个什么心情,只觉得心脏又酸又涩,他把打翻的东西规整好,走到月楼的房前,犹豫了一下,还是敲了敲门。
“进来。”屋里传来月楼的声音。
封不语推开门,屋里有一点未完全消散的神力,抬头一看,果然是月楼正趴在床上,双臂支撑着上半身,捏着一个镜子,正在用神力消去脖子上的痕迹。
封不语又有点不知所措了,他模糊地记得自己做了什么,但完全没有真实感,仿佛是另一个人操纵了他的身体,伤害了月楼。
月楼见他进来,随手将镜子搁在一旁,道:“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