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男主人病情加重了,他居然想丢了小的那个孩子,他觉得太碍眼了。
大点儿那个怎么可能丢下自己弟弟呢,于是他计划着逃跑。后来一个冬夜,他们趁着雪夜成功逃走了,那是一个冰雪交加的午夜,两个小孩拖着厚重疲惫的身躯在漆黑的巷道缓慢走着,巷道很长,他们走了很久很久。
两个小孩冻得不行了,他们只能互相依偎着蜷缩在墙角,缓一会儿,然后继续走,他们不知道男主人什么时候会发现他们,不敢多做停留。
后来走到一个黑漆漆的深巷,两个小孩实在是冻得拖不动脚了,钻进巷子里在垃圾桶旁边缩成一团,渐渐的,他们呼吸减弱了,就像两只濒死的小猫一样,一动不动。
突然,有人拿着手电筒走进深巷,距离和光照范围都刚好,完完整整地将两个小孩包进去。
他走近了,是个面相温和的中年男人。
他叫了救护车,警报声吸引来了很多人,都堵在巷口。那个男主人也在人群里面,看见中年男人给两小只又是裹衣服,又是搂着,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一根木棒殴打他,手骨都被打断了,甚至差点被打到头。后来还是有人报警,警察才制住那个精神病患者。”
“后来呢?”祁燕睢紧紧拉着韩岁晏的手,韩岁晏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祁燕睢感觉心里面堵得慌,他不敢想象,韩岁晏小时候到底多么难过。
长时间自我否认,自我怀疑,难怪他会生病。
“后来啊,他将两小只带回了家里面,给他们洗澡,穿衣,做饭……因为买卖人口犯法,两小只也不能回他们原来的家,自然也就没了去处,中年男人带他们去办理了收养手续,他们三个人正式成为了家人,还改了名字。
小的那个孩子营养不良,瘦瘦小小的,看着很可怜,‘吏禄三百石,岁晏有余粮’,他说希望他以后丰衣足食一辈子,所以叫他岁晏。”韩岁晏眼里面泛着泪光,他笑着,“小时候有哥哥护,后来是庄叔,再后来是你……小时候啊,我总是哭,那时候就已经明白什么是嫉妒了,我总是觉得自己过得太糟糕,总是哭,哥哥却总是笑着的,后来我也见过哥哥偷偷哭,他也会哭。也许,哥当初就不该管着我,这样庄叔不会受伤,他也不会被推下海,不会陪我一同受难,轮船上那一群人不会丧命……你也不会跟盗猎团伙碰上面……”
韩岁晏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我觉得我做不好任何事,我会成为每一个人的拖累。可你那么好,怎么能被我拖累了呢?”
祁燕睢轻轻拍拍他的背,凑过头去在他耳边低声安慰着:“怎么这么否认自己?你不是那个三年前横空出世是天才摄影师么?你不是小橘猫的救命恩人么?你不是庄叔叔口中那个很好很好的小孩吗?”
“或许你思考的出发点就错了,他们不好的经历都不是因为你,只能说你恰好看见了,庄叔叔和你哥哥从没怪过你对不对,因为不是你的错,我们都明辨是非,我们都知道你是受害者。韩岁晏,你要知道,爱你的人不会把你当成累赘,不会觉得你拖累了他们。”
祁燕睢抬手抹了抹他眼角的泪,道:“你看啊,我一个人回到北城,不也会发生意外么?你总觉得我靠近你就会有危险,可把我推开了,我也没见得多好。”
他玩笑道:“我这以后啊,估计得让人保养才行了,摄影师能养我吗?”
韩岁晏用力点了点头。
“人这一生太短暂了,我们不能老是沉溺在过去内耗自己,时间都偷偷溜走了,怎么会记住快乐?”祁燕睢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脸,道,“你就该想,就是这个世界欠你的,所有的爱和善意你都值得。”
韩岁晏被这话逗笑了,“那这么说,是不是就算我做了伤天害理的事,你都得歪曲事实说我是对的。”
“不管你做什么,都是对的,心脏都不是正正中中的,我偏袒你情有可原。”祁燕睢笑着,说。
你那么心软,怎么可能做伤天害理的事?祁燕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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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后要是想断了,你一定要告诉我,跟我明说,我……”韩岁晏忽然很认真地说。
祁燕睢偏过头,抿着嘴,“你怎么样?”
“我不会纠缠的。”
祁燕睢拿过他的手,心里泛着酸涩,问:“不纠缠我,像这样每天给自己胳膊来一刀?或者是用烟头烫一下?”
韩岁晏缩回手,伸进被子里盖着,吞吞吐吐地说:“不了,我可能只是迷恋那种身体上的疼痛感,就像酒精浸染伤口一样,那种疼痛让人上瘾……”
“不是,你只是想着用身体上的疼痛缓解心里的悲伤,痛感是具象化的,会让你觉得你还活着。”祁燕睢叹着气,毫不留情地拆穿他,“我们才正式确定关系,你就已经在想我们以后会分开的事了,这种念头一旦滋生,就会在心里生根发芽,以后的一丁点儿矛盾都会是它的养料,直到长成。还好你讲出来了。”
“我祁燕睢这一辈子,不可能离开你,我也不会允许你离开我。”
韩岁晏怔了怔,缓慢吞咽,“……好。”
“可以胡思乱想,但是要记着跟我说,我会给你回答。”祁燕睢伸手轻抚他的后颈,低声道,“睡会儿吧,我在这里。”
等韩岁晏睡着之后,祁燕睢起身出去接了个电话。
他倚靠着洗手间的墙面,垂着头,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老师。”
“手怎么样了?”电话里传出一阵疲惫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