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令神色惶恐,感觉自己保了半辈子的脑袋马上就要落地了。这小崽子平日里在太医院尽不做事,只爱看书和拨弄药材。
上回他提及此法时,就已被他驳回,如今这可是在陛下面前,怎能由着他放肆。
太医令呵斥道:“荒唐!曼陀罗和乌头皆为凶险之物,此法早已失传许久,怎能用在娘娘千金之躯上!”
“呜呜,我信他……”怀里的人突然松了口,萧知云早就痛到没什么力气了,把脑袋埋在伶舟行胸前,声音细若蚊蝇。要不还是干脆把她打晕也行。
伶舟行默了默,看向地上跪着的人:“你上前来。”
乔淮安磕头道:“微臣乔淮安,见过陛下。”
乔家医术百年,祖辈中不少人曾任太医令。族中才华者众,其中不乏胆大者,亦药者亦毒者,最终皆下场凄凉。
伶舟行凌声问道:“朕只问一事,此药可会伤人智力。”
“……”萧知云用着最后一点力气掐了他一下。
乔淮安一字一句保证道:“回陛下,微臣在自己身上试验过数次。三日内,婕妤可能会有恶心呕吐等不适之状,还会有所乏力。除此之外,若是伤及婕妤其他,微臣自愿受凌迟之刑。”
还是第一次听人主动要受凌迟之刑!在场的人皆是一震,见他立下如此毒誓,太医令想起乔家人送他进宫的嘱托,吓得连连道:“陛下,乔淮安年少,他说的话当不得真。”
伶舟行轻笑一声,敢在他面前说此番话,看来也是个没长脑子的。
“朕给你这个机会。”
乔淮安激动地再行礼道:“臣遵旨。”若是此次能得了陛下肯定,那往后就无人阻拦他试用此药,还能从宫中推行各地让病人少受痛苦。
伶舟行掐着萧知云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此刻不仅是犯了心疾,掌心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就连肩膀也定是留下了咬痕,之后再与她慢慢算账。
看见萧知云脸上的泪痕,心里又是一阵烦躁道:“不想死就忍着些。”
“呜……”萧知云轻哼一声。
用药后,萧知云便渐渐没了什么知觉,闭着眼迷迷糊糊地靠在伶舟行怀里。伤口包扎好后趁着药效还在,萧知云只觉累极,便沉沉睡过去了。
养心殿的床榻更舒服,还有淡淡龙涎香的气味,竟是比云意殿的还睡得惯些。
乔淮安总算松了口气:“陛下,娘娘底子弱,微臣不敢用太大剂量。药效过后恐会难以入眠,夜里需得有人时刻守着娘娘,不要触及伤口。另外,娘娘还需要静养一段时日。”
伶舟行点头应下,看了一眼床榻上熟睡过去的萧知云,让阿杏进来照顾人。
太医令仍惊魂未定:“陛下的伤口还未处理,还请陛下允老臣包扎一二。”
伶舟行低头看了一眼掌心,因着动作,愈合的伤口又再次裂开,渗出血来。虽看着骇人,他却不觉得疼。
只因对比刚才的心痛之症,根本不足一提。
伶舟行从屏风后走出,知闻太傅已是侯了许久,便让他先去偏殿等候。
闻太傅身为三朝元老,自然深知伶舟氏族的宫闱秘辛。陛下即位时才不过十一二岁,却已是聪慧过人,杀伐果断。先帝仅有这一子,但陛下却不明生母,登基那日朝中多有反对,陛下直接命禁军围了金銮殿。
何人异议便直接斩首示众,横尸大殿,直至再无人敢议。眼神中的狠戾之色,竟是连他都为之震住。
这些年来,他倒是看出了陛下的薄情。前朝的一举一动分明都在陛下掌握之中,但他却毫不在意社稷如何,做事只顾心血来潮,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来。
闻太傅若有所思,若非亲眼所见,他定不会相信陛下竟会对某位美人如此上心。
或许,那女子当真会是一个转机。
福禄整日在御前伺候,也更了解陛下,闻太傅便问他道:“那位娘娘是何人?”
福禄意味深长地笑道:“是陛下新封的萧婕妤。不瞒太傅,那位萧婕妤,可不是一般人。”
伶舟行在偏殿坐下,将掌心摊在一旁,由太医令处理他的伤口。
闻太傅道:“此回刺杀,陛下觉得是何人在背后指使?”
伶舟行按了按眉心,向后靠在椅子上。萧知云睡去后,他的心痛之症才慢慢好转,这似乎更加应证了他的猜测。
“朕记得,朕还有位远在冀州的叔父。”
“他最近动作未免也太多了些,此事便交给你处理吧。”
他这位叔父志向高远,豢养私兵之事他都懒得追究,但也未免太过心急了些。更不该此刻就将手伸进宫里来,试探他的底线。
“微臣遵旨。”闻太傅略微有些惊讶,南阳王早有造反之意,他已多次提醒过陛下,但陛下皆是无所谓的态度。他一度怀疑陛下是被南阳王表面的恭顺蒙骗了,既然陛下心里都明白,那他也没什么再好说的。
只是这次陛下决定得如此干脆,难道是因为那位受伤的婕妤吗?
这位婕妤看上去普通极了,难道陛下对她当真会不一般吗?
闻太傅又想起福禄意味深长的笑来,便试探问道:“听福公公说,陛下很是喜欢那位新纳的萧婕妤。”
“婕妤娘娘此次舍身护驾,可见对陛下也是情深意重。”
伶舟行听他提起萧知云,神色略有些奇怪。但不管其他,只先记住了最后四个字,疑惑道:“情深意重?”
对他……情意深重?
伶舟行不免皱起了眉头。
看来是真的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