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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便到了霜降那日。
萧知云坐在铜镜前,打着哈欠由侍女们随意梳妆打扮。“萧夫人”该是位久病缠身的病美人,绝不是她此刻唇红齿白、杏面桃腮,被娇养得极好的模样。
是以于是除了换上了身素色的衣裳外,略施粉黛后,便没有额外再涂上口脂了。
萧知云照着镜子抿抿唇,现在看来倒是像个病秧子了。看上去比她得风寒的时候,还要弱不禁风几分,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
铜镜里忽然出现一抹藏青色的身形。
萧知云转头看去,难得见他穿这样的袍衫,仪容如此端正。但……这张脸怎么是这样?
她好奇地抬手想要去摸伶舟行易容过的脸,还没碰到便被他握住了手腕。小气,萧知云翻了个白眼,反正平日里走在一处,她不抬头也看不见他的脸。
她还没挽发,转身便坐了回去,身后的人却站着没动。
“陛下?”
那人还是没动。
萧知云歪了歪嘴,都两辈子了,还能认错人不成。她抬手点了点自己的唇,想吓唬她,也太幼稚了吧。
伶舟行这才松了眉眼笑着上前,俯身吻了吻她的唇角。然后替萧知云把衣襟里的佛珠拎了出来,垂在胸前,才算满意了。
侍女们面面相觑,又偷偷抬头看看这张陌生的脸。还没反应过来呢,两个人就这么旁若无人地亲上了。
刚进来时,还以为是哪里的人误闯了房间,险些被吓到了。唯独只有娘娘,一眼便认出来这是陛下了。
伶舟行拿起一支螺子黛沾了点水,弯腰捏起她的下巴,细细为她描眉。萧知云不甚信任地感受着他左边两道,右边三道的手法,只见他颇为自信地点了点头,再将她松开。
萧知云狐疑地转头照了一眼镜子,瞬间炸毛:“……好丑!还我好看的眉毛呜呜呜!”
马车慢慢驶向西郊,外头太阳有些晒,萧知云放下车帘,缩回了伶舟行身旁。今日起的太早,她此刻都有些犯困了,正好到西郊还得许久。
她便干脆躺在软榻上,舒舒服服地枕着伶舟行的腿,寻了个好位置,准备先美美地睡一觉。
“陛下……”她打了个哈欠道。
话还没问出来,就被伶舟行敲了敲脑门,提醒道:“在外人面前,该唤什么?”
萧知云皱着眉揉了揉脑袋,想起来了,不情不愿地小声道:“噢……夫君。”
对着这张陌生的脸喊夫君,怪奇怪的。总有些红杏出墙的背德感,他自己难道就不觉得膈应么?
萧知云这个记性,伶舟行还是不大放心,又提醒道:“按照随州的风俗,男女一般是要分席的。你若是怕,便装作性子胆小,少说话些。”
“噢。”
“薛安定会叮嘱他夫人照拂你,不会叫人为难的。”
“……噢。”
伶舟行又另外说了些什么,萧知云闭着眼,都悉数应下。心想着不过一个普通的宴会,装得内向些就好,总不会第一回见面都有人看她不顺眼,不知不觉便枕着睡着了。
到了别院的时候,正好醒了过来。伶舟行为她理了理头发,戴好帷帽,又扶着她下了马车,像极了一位体贴至极的夫君。
侍女迎上前道:“夫人,请随我来。”
萧知云点点头,看向伶舟行,隔着帷幔隐隐约约对上他安心的眼神,便跟着侍女去了后院之中。
能被随州刺史请来的,自然都是当地有头有脸的人物,年纪也不会太小。后眷们聚在一处,来的都是相伴多年的正妻。
伶舟行易容的是三四十的老成模样,所以当众人见着帷帽下萧知云的少女容颜时,还是暗自有些惊讶。这些日子里,听说过不少他们夫妻的传闻。
不过老夫少妻,也并不稀奇。只是这位萧夫人年纪轻轻却身子骨差,纵使夫君再会疼惜,也不知还能享多久的福气。再看向她的眼神时,就多了几分怜惜。
薛安自然是特地嘱咐过了薛夫人,她作为宴会的主人,便温柔地招呼萧知云在身旁坐下。
“萧夫人不必拘谨,不过都是姐妹,聚在一处说话解解闷罢了。”
萧知云笑着点点头,将帷幔递给侍女,敛了裙摆在薛夫人旁边的座位坐下。
与规规矩矩的宫宴不同,诸位夫人都围着长桌坐下,因而感觉亲近不少。聊的多是些家长里短,育儿之事。年纪最大的那位夫人,儿子都已到了议亲的年纪。
萧知云自然插不上话,默默在一旁啃着瓜子。但却不妨有的夫人怕她一个人尴尬,便有意将话题绕到她身上,问道:“妹妹与夫君成婚多久了,膝下可有子嗣?我来时正巧与妹妹同路,见着萧大人对妹妹,可谓是体贴至极。”
另一位夫人便也笑着打趣道:“我夫君也比我大了九岁,虽是年纪大些,但老男人,哪里都会疼人些。”
突然被点到名的萧知云顿时轻咳了两声,将剩下的瓜子攥在掌心里,抬眸很是尴尬地对上这两位夫人热切的眼神。
未免也太热心了些,其实当她不存在就好了。仔细想了想,她进宫是七月的事了,便答道:“……四月有余了,还尚未有子嗣……”
萧知云尴尬笑着,他们都没行过房事,从梦里来的子嗣。
若是寻常夫妻,除了刻意避着外,成婚四月都没点动静,指不定是要看上大夫的。不过萧知云身子弱些,在座的薛夫人,也是与夫君成婚数年都无子嗣,自然要仔细点说话:“呀……不过没关系,妹妹还年轻,往后日子长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