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上日子,明日伶舟行就要回来了。马车渐渐停了下来,萧知云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头面铺今日人往来众多,便让侍卫在外头等着她,只带了一名侍女,就不多进去惹人注意了。
香囊打底的料子选的是拂紫绵的,萧知云捏着剪下的一小块布料,挨个比着合适的股线。
她衣着华贵,一看便知是大户人家的夫人,掌柜的迎上前笑着问道:“贵客是要打流苏坠子用?”
萧知云点点头。
这紫色的线可是要贵上许多,有时候紧缺,最普通的股线都能卖出高价。掌柜的笑着迎她进了里间休息:“贵客在此等候一二,小的待会儿将店里的合适的紫色股线都拿来,贵客再慢慢挑。”
“好。”外头人多,她戴着帷帽,也确实不大方便。
不多时,便有店小二垂着头端着一列排开的紫色股线进来。萧知云刚准备摘下帷帽仔细看看,忽而便觉得眼前寒光一现,一把匕首从托盘底抽出,店小二瞬间抬头露出凶狠的表情来。
他的动作极快,萧知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那反着光匕首便停在了她的颈前,甚至割断了一截白色的帷幔。
顿时呼吸一滞。
紫色的股线纷纷滚落在地,缠绕相交得乱七八糟。
而她身旁的侍女还未来得及惊叫出声,就被另一人捂住口鼻,胸口被利刃捅穿。萧知云听到利刃再拔出的声音,侍女瞪大了眼睛便倒了下去。
涌出的鲜血淌到了萧知云的脚边,她的长睫轻颤,手中的布料也落了地,落在了血滩边,染了半边红。
她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身后那人的剑便抵在了她的后腰上。萧知云不敢再动。
“娘娘可千万不要乱动了,不然,本王也不能保证手下人的手稳不稳。”南阳王笑着从外面走了进来,因着断臂,右手袖子只能空荡荡地,垂在身侧,表情狰狞地很是骇人。
“可真是让本王好等啊,若是娘娘一直乖乖呆在府中,本王就算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没有机会下手。”
也不枉费他在宅院外安排了不少人手来监视他们,一有萧知云独自出门的消息,便能迅速去通知他。
他知道伶舟行此时不在随州,所以为了抓到萧知云,安排了不少能让她出门的契机。可没想到,她都因为太懒而避了过去,本以为就此要失败了,最后竟是她自己主动送上门来了。
好在隔着帷幔,看不清楚对方的神情。萧知云的指尖掐紧了掌心,有些发抖,勉强冷静下来道:“南阳王捉我有何用。”
南阳王不答,却是自顾自地疯魔道:“很惊讶吧,伶舟行分明易了容,我却还能很快认出来他来。”
“他那副不可一世的样子,或者陛下啊,他根本就不屑于去伪装。”
他猛地掀开了萧知云头上的帷幔,发了疯似的狠狠砸在了地上:“断臂之仇,叫本王如何能忘!……若是将他心爱之人的手脚砍断送去,不知不可一世的陛下会露出怎样的神情,也好让他感受感受钻心之痛。”
一下子看到他那张狰狞的面容,面前的萧知云轻颤了颤身子,咬紧了下唇,避开他太过疯狂的眼神。
她害怕的反应像是取悦了他一般,南阳王大笑起来,挥袖道:“本王和梁王那个蠢货不同,娘娘还有用,本王不会杀了娘娘的。只要娘娘听话,照样会好吃好喝地伺候着。”
他接过手下之人的匕首,重新比在了萧知云的颈边,挟持着她慢慢走了出去。
南阳王沉声警告道:“娘娘可千万叫你身边的侍卫不要轻举妄动。本王也是习武之人,不然,娘娘就亲自试试我手中的匕首快不快了。”
刀刃锋利,萧知云只稍微一动,便在她颈上留下一道痕迹,沁出嫣红的血迹来。
她对上马车旁拔剑的侍卫们的眼神,还有暗卫已是拉弓对准了南阳王。但他很是聪明,紧紧挟持着萧知云,叫他们不敢轻易动手。
萧知云松开了紧握的手,淡淡道:“退下吧。”
只是希望伶舟行得知后,莫要生气才好。
“都处理干净了?”伶舟行策马而来,冷眼看着面前焚烧的烈焰道。
浓烟滚滚冲天,不知其中焚烧了多少具尸体。
萧时序将手中的剑沾满鲜血的剑扔进火中,他刚刚用这把剑送走了许多受肌肤病痛折磨,奄奄一息之人。原本他们不过只是万千中的普通百姓,原本不用受此等苦楚的。
本以为水患控制得当,过后便不会再起瘟疫之事。却没想到这一世的南阳王竟为了挑起民怨,抓了不少难民关在一处庄子,用作瘟疫的发酵之所。
他得知此事后,便马上命人去信给了伶舟行。只有这样才能最快地将此处肃清,否则一旦让这些染上瘟疫之人重新混入难民之中,后果恐怕不敢设想。
在这个毫不起眼的村子里,已是有数人因瘟疫身体溃烂而亡,露出森森白骨。医者只道此病凶险异常,只能就地焚烧掩埋方可遏制。
余下症状尚轻的村民,将护送至他处再尽力诊治。他们聚在一处,亲眼看着自己至亲之人死去,又看着他们的尸首被烈火焚烧。却是已经麻木到不会哭泣,不敢出声哭泣。
萧时序和他阐明了接下来的安排。
如此麻烦的做法,若换作是从前,伶舟行定是觉得就算将他们都杀尽了又有何妨。
谁也不能保证,如果此时不彻底解决留下后患,瘟疫是否还会再扩散出去。
但此刻,他并未马上开口异议。
尚不知他们目的到底如何的村民们瑟瑟发抖,这些日子里的折磨,已是不能将自己称之为人了。这便是南阳王,伶舟氏族所谓尊贵的血脉,他的叔父,对天下做出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