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厅中,舟微漪来了。我听过侍女来禀告的话,略整理过后便去见他。
手底下人奉了茶,舟微漪手持着杯盏,用白玉茶盖轻轻拂过,垂着眼静静盯着,却没有其他动作,像是在出神。
“舟微漪。”我开口喊他。
不知为何,我竟察觉到舟微漪那一瞬间,身体突然绷紧了些,好像在紧张一般,说是被我吓到也不为过。
我猜舟微漪大概是在想什么烦心事被我打搅了,但嘴上还欠欠的不饶人,“你这是什么反应,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吗?”
舟微漪的动作,好像又是轻微地一顿。随后,他将手上的茶盏放了下来,坦然向我望过来,有几分无奈神色,“阿慈,不要逗哥哥了。”
我微一挑眉。倒不是为其他的,而是舟微漪好像真的有心事——他的眼角有些许发红,好像狠狠熬过一夜,想了许多心事似的。
依修士的体魄,虽然安睡有助于调养体内阴阳灵气,但不入睡也于身体无碍,舟微漪短短一天没见,就显得这样“憔悴”了,可不是心中有鬼。
昨天我的成年宴上,难道发生了什么事不成?
我想是这么想的,但是没说出来。舟微漪既然不愿意告诉我,一定有他自己的用意。我不是喜欢探听他人秘密的人——更何况我和舟微漪的关系,也没亲近到可以互相分享秘密的地步,自然该清楚什么可以问,什么不该问。
他不说就算了。
我这般想着,却没察觉到我唇角微微抿起,下意识做出了不大高兴的表情来。
舟微漪当然能看出我不高兴。他一贯是那般体贴,说一句心细如发也不为过,对我又一贯很谦让。立即起身迎过来,“阿慈,对不起,哥哥让你不高兴了吗?”
“……”我有些被揭穿之后的不好意思,未免太幼稚了一点,冷着脸开口,“没有。”
“是哥哥不好。”舟微漪说,但他似乎误解了我有些恼怒的原因,解释道,“昨天宴会上,本来想提前离席来找你的,但哥哥实在脱不开身……和人饮酒饮了一夜,今日安置好一切后才得了空,错过了你重要的日子,很对不起你。”
我听的简直有些羞耻了,什么“重要的日子”,我都过了不知道多少回了,又不是小孩——当然,我就算还是小孩的时候,也很早就不为这种事高兴了。
不过倒是有些感慨,哪怕是舟微漪这样的修为和家世,也不得不为这些人情交往间的俗事所困扰吗?他这幅疲倦神色,难不成和此有关?
我兀自想着,又见舟微漪突然抬起来了手。
他似乎是想握住我的手,不知为何又顿了一顿,稍微挪开了一些。再展开手的时候,我见他掌心中多了一枚“灵玉”。
那物晶莹剔透,散发着极其浓烈的灵气,和平时所见的“灵玉”大不一样。
“这是哥哥给你准备的生辰礼物,昨天耽误了才没送过来。”舟微漪抬起眼,眼眸寂静而幽深,神色温柔,“晚了一些……希望阿慈你能喜欢,原谅哥哥。”
“用不上原谅这个词,”我说,“我没有怪过你。”
——至于昨天临睡前的那些突如其来,很是矫揉造作的腹诽,我决定当它不存在。反正舟微漪也不会知道。
舟微漪好像高兴了一些,他温柔地将灵玉推到了我的手中,动作很巧妙。那样近的接触,居然不曾触碰到一点我的指尖,好像在刻意逃避什么一般。心底掠过一丝异样,但很快被我忽略过去了。
“需要滴血认主,才不会丢失。”
“它会永远属于你。如果被其他人强行夺走,那它就是一块无用的石头。”舟微漪认真地说,眼中盛满了温和的、浓烈的某种情绪,“哥哥很期待你收下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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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世界
我在那一瞬间,有些微妙地被舟微漪哄到了,顺着他的动作,咬破了指尖。
分明是滴血认主的常规步骤,舟微漪看到我的动作时,却微微蹙了下眉头。视线落在那指腹流出的一点猩红上,唇更是抿得很紧,如临大敌。
我看到舟微漪的表情,有些莫名其妙,又有些好笑,随手挤了两滴血落在那块灵玉上。
“好了。”舟微漪开口,隔着衣袖抓住了我的手腕,又不知从哪掏出来的药膏和药棉,沾了膏体一点点敷在我的指尖上。那动作小心翼翼,没有一丝皮肤上的接触,而我的手不尴不尬地悬停在半空中,充满了困惑。
“你随身带着药?”我认出来,那是玉髓膏,一种上品灵药,价值不菲,通常都拿来治愈那些极严重的外伤——比如说肚子被捅了个对穿之类的,有妙手回春之效。
“以备不时之需。”舟微漪微笑着解答,“你看,这不就用上了?”
我:“……”对,还好你动作快,再慢一点伤口都要愈合了。
我对舟微漪那好似有些过分的谨慎颇为无言以对,而在我腹诽时刻,那已认主的“灵玉”却是产生了极玄妙的变化。在天道冥冥认可下,我察觉到了多出来一丝法则联系。
我看着它,心念一动,灵玉就变成了一块雕刻精美的玉佩、又变成一枚小巧的戒指、一把锋利的匕首……总之就是想它变成什么形状,它便能自由变成什么模样,只是大小上和本体相差不大,颇为考验我的想象力。
我也不知哪来的兴致,竟是玩的不亦说乎,好像将它当成了一种新鲜的玩具。
“……阿慈。”舟微漪笑了出来,语气颇有几分无奈地放纵,“将神识探进去看看。”
“……”我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做了件蠢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