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在这句话结束后进来,给我拎了一袋水果,照例摸我额头烫不烫,问我饿不饿,还要进行第三步的时候,我挡住他,“你知道。”
他问我想吃什么,我猛地推开他,“你知道!”
阿姨被我突然而来的情绪吓到了,匆匆打扫完出去,安乐开始亲我,我打他,他把我的手摁在床边,咬我,我感觉唇间刺痛的时候,我们的血融在一起。
他说:“如果你得了,那么我也得了。”
今天天晴,正好有阳光打进来,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即使得了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
出院后,我回到了市区,猫跟我一起回,安乐回他自己的地方。我曾刻意做过实验,跑到原城最高的楼顶,跑到最险的溪边,还有离他五公里之外。
他总能准时准点地找到我,我摸了摸腿部的小疙瘩,最后一次手术的时候,我仍然是全麻,醒来后我说小腿疼,还有疙瘩,是不是血液不流通,所有人都跟我说没关系。
我现在知道了,是追踪器。
我在猫身上也套了一根绳,在它有自己明确的目的地时把它拉回来,看着她从第一次的炸毛到第十次的顺从,我从它呆滞的表情里看到了我以后的处境。我把它放了,给流浪叔打了电话,我说我快死了,他说开车飞来。
随后我拿了把剪刀,把追踪器挖了出来。
线路被剪断的时候,我听见追踪器发出最后的挣扎,“滴滴”声不断,不出十分钟,安乐一定会赶到。
还好流浪叔不要命似的开,在安乐到来前把我带走。
上车前我瞥了一眼他的车牌,原a33072
这种纯数字的车牌一定够久远,我说:“叔,你开宝马啊。”
流浪叔瞪了我一眼,“死孩子,还有心情跟我打趣,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我再晚点你估计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别沾我的血,我有艾滋,还有,绕过市一和市二,往哪开都行。”
他骂了我一顿,说我乱搞,然后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我,妥协:“好。”
我的血把他的车弄得腥腥的,他开了点窗,我问春天是不是快过去了,他说是,下周立夏。
我仰着头,看见窗外的花渐渐掉落,阳光越来越刺眼,车速快,我感觉冒出头的雏菊从我的小腿里流出来,桃花香顺着身后那辆急速行驶的车朝我扑来。
我突然想到了那只猫,不知道它会跑去哪儿,是不是也有一个自己非常想去的地方,不知道我把它拉回来十次之后,它还能不能找到自己的路。
后面的车紧追不舍,甚至还有超车劫人的倾向,流浪叔一个假拐弯,让后面那车撞了。
撞得不轻,各种紧急制动的声音响了起来,卖糖葫芦的大喊着不要抢,捏着一把气球的,看着天空飞满形态各异的动物,还有那长长的一排车,青烟阻隔了他再次追上来的欲望。
花瓣往下落,像那次落满安乐的透明伞一样,飘在了我的头发上。
在春天结束的时刻,我踏上了去西北的路。
西北很干,跟原城有两个小时的时差,我作息十分规律,流浪叔找不到我的时候会破口大骂,然后说:“我女儿想你了。”
我说拦住,别让她来。
我在喀什呆了两个月,皮肤被风沙吹得有些干,头发长长了,没找到这里的理发店,倒是看见了标志性的黄色墙壁上换了一轮又一轮的花。
我问屋主,这些花叫什么,她说不知道,几个月前一个男人给的。
我问她长什么样,她说头发长眼睛细,长得很勾人,我说行,知道了。
离开那里我就收拾了东西,安乐在这里留下了暗号,我怕被抓回去。
不过司机汉语不好,绕了半天没听懂我要表达的是什么,我很着急,语气有些凶,让他停车,问他多少钱。
他挠挠头,“不要钱,不好意思,没把你送到目的地。”这句话他说得磕磕绊绊,我掏钱的动作停止了,看向他,他是标准的西北长相,很憨厚,很朴实。
这个世界很多温柔的细节都在拯救我。
我把钱包收起来:“算了,随便绕吧。”
司机绕到一家陶瓷店,我收到了安乐的消息,他说:猫死了。
兜兜转转,我又回到了原先住的地方,关了灯,躺在床上,浮现出那只黑猫的影子。
绝望和沮丧铺天盖地地袭来,从没变过,谁跟我在一起都会死的。
我睡不着,想吃颗药,起身的时候才发现很晕,接着门被人推开,早上那个屋主带着几个男人进来,说:“这个会不会太瘦了,能装吗?”
一个男人回:“这玩意儿要什么块头,之前那个,死多少年了,尸体我们照样在用。”
“那是个男人,这是个姑娘,怕影响销量啊。”
“销量用你操心?”
我晕倒之前,看见屋主低三下四地点头。
醒来时,我感觉有人在脱我的衣服,还能听见锯齿的声音,一个人说:“咱们多少年没锯过人了,骨头最难弄,忙活完我们得休息一周。”
另一个人回:“是不是男人,干点活就怨声载道的,赚钱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墨迹呢。”
“赚钱的事儿也不需要咱们操心啊,咱那几个接头人,各有各的身份,把原城玩得滴溜乱转。”
“行了别说了,省点力气吧。”
“哎你给二叔打电话了吗?”
“没呢,锯完再打。”
“哎哟,你先打,上次小忠锯了一个,骨质不合格,被二叔骂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