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水声响起,随即一盏热茶塞入她的掌心,在他手中显得小巧的茶盏占据了阿沅整个手掌。氤氲的热气下,锐眸平添了几分柔和,依稀间,熟悉的二郎似乎回来了。
阿沅拿唇凑近盏沿儿,耳边垂下一缕发,郁望舒抬手替她托住,缎子似的黑发缠绕在冷玉般的指间,长指微勾,他将长发别在她圆润温热的耳后,一触即离。
似乎刚刚的举动再平常不过。
热茶顺着喉咙滑下,阿沅在静谧的冷香中慢慢平复了下来,琥珀色的眸子盈盈一抬,透过浓密的睫毛向他投去感激的一眼。
郁望舒手指动了一下,道:“好些了?”
男人的声音依旧清冷自持,却又低柔沉稳,听起来很有抚慰人心的效果。
阿沅点点头,抬袖擦拭微湿的唇角,洇出一小片红晕,似一瓣红梅,无端惹人想舔。
郁望舒手指轻轻捻动墨玉扳指,上头的纹路摩擦着肌肤,仿佛是一道禁制。
他接过她手中的茶盏放到一旁。
“既然好些了,我就带你去住的地方。”
阿沅反手拉住他的袖子,手指在空中晃了晃:【不,我不留下。】
她还是不愿留下让人瞧不起。
当年公爹身体还行的时候,在山里有一间隐蔽的小木屋,用作捕猎休憩之处。阿沅决定先去那里避一阵,或者回去和崔大娘商量看看能不能去投奔对方外省的娘家。
见她不领情,郁望舒皱了眉,其实他并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你没听到我说的话?回去你就要被送去那种地方,还是说你宁愿去那种地方,也不愿意留在这里。”
他竟敢这么想她!
阿沅只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心中的愤怒瞬间燃炽起来:【我自己会想办法,不用你操心。】
郁望舒脸色更加不好:“你有什么办法可想,要对付我的人岂是你能对付得了的,不要做徒劳的事。”
阿沅闻言再也压不住心头的怒火,管他什么王爷不王爷,一把将人推开:【我要是对付不了,宁可咬舌自尽也绝不拖累你半分,这样你总算放心了吧!】
话音刚落,眼底却兀地坠下一颗泪,碎在手背上。
阿沅这才惊觉自己竟然哭了,忙背身揩去,心中无比懊恼:哭什么哭,真丢人!这么一哭,气势全没了!
“你…”郁望舒也愣住了。
从小到大,阿沅很少哭。
此时她站在偌大的厅里,一身剪裁贴身的嫁衣,束腰包裹着楚楚纤腰,沾着湿气的睫毛微微颤动,一动便又落下一滴泪,她固执地揩去,柔弱中透着一股倔强,叫人看着心里发紧。
郁望舒伸手在左边的袖子里掏了掏,明显什么也没有,再换到右边,还是没有,最后伸到衣襟里,这才掏出一方丝帕,递到阿沅眼前。
阿沅把脸往过一偏:【不劳王爷费心,天色不早了,我还得赶着出城呢。】
她提起裙子绕过他就往外走,手肘倏地被掣住,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仿佛积年的冰雪悄然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