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为了这个才跟他走的?”
那倒也不是。
阿沅压根就不知道这东西被郁云洛捡走了,可是看着刚刚还在气头上的某人,此时已经收起了身上的刺,她突然福灵至心,眨巴眨巴眼睛,权当默认了。
那小眼神三分委屈七分无辜,无声地谴责着郁望舒仅剩不多的良心。
似有一把钝刀子在心口磨来磨去,说不上疼,但实在不好受得很。
郁望舒心道:还不如让她捅两刀痛快呢!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
郁云澈放下手中的琴谱,掐了掐发酸眉心,起身推开菱花窗,郊外的气温跟城里比略低了些,凉气冲进肺腑,忍不住轻声咳了几下。
这没用的身体!
郁云澈明知这个想法很愚蠢,却总是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幻想,如果没发生那件事,母后现在活得还好好的,他也会像正常人一样,辛雅更不会死。
颜太傅说过,只有弱者才会去想如果,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所以他讨厌如果,更憎恶明知没用仍然会忍不住去幻想如果的自己!
窗框上玉一般的手指缓缓收紧。同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二皇子留步,容老奴先行通报。”是他宫里太监的声音。
郁云澈阖上了窗棂的同时,大门被推开,郁云洛乘着夜风而来,脸上带着一如既往惹人不悦的微笑:“皇兄和我之间才不用讲什么虚礼,是吧,哥?”
郁云澈扯了一下嘴角,挥手让人退下,随后仪态端方地撩起衣袍坐于书桌后,看着郁云洛的右脸,笑意变得真挚了几分:“看你如此活蹦乱跳的,父皇果然手下留情,孤甚感欣慰。”
郁云洛抬了一下手似乎想捂,又觉得反而此地无银三百两,干脆放了下来,嘴角抿出阴狠的一条缝:“果然是你跟父皇告的状!皇兄知道身子为什么一直好不了吗?操心太多,再不注重保养,我可不想父皇白发人送黑发人!”
原来郁望舒刚离开没多久,梁帝就派齐公公把郁云洛叫去,见了面更是好一通训斥,骂他肆意妄为,传出去让人知道了像什么话。
郁云洛有些不服气地顶了一句:“那郁望舒不也一样,他又不姓林,干嘛还把曾经的嫂子放在身边,当个宝贝似的看着,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
结果就挨了梁帝一巴掌。
从梁帝那里出来,郁云洛气不过,直奔太子这里,除了他还有谁敢告他的黑状!
郁云洛翻开琴谱的手一顿,泛黄的纸张后面,一双高雅中带着忧郁的眼睛深深地看了郁云洛一眼。
“孤身为长兄,对你自然有管教提醒之责。你若不想孤操心,还是恪守本分得好。”
郁云洛攥起马鞭,在掌心里掂了掂,眼里闪过一抹算计的神色:“既然太子让我恪守本分,那明日秋猎我自然该全力以赴,总不能让宗室、外臣说父皇的儿子一个都不中用吧?”
秋季狩猎一直都是立秋祭非常重要的活动,每年都是皇子都要亲自下场,与众人角逐魁首。可郁云澈的身体能参加狩猎就不错了,所以都是郁云洛和郁云澈算一队,他自幼得名师教导,骑射俱佳,有他在,太子自然拔得头筹。
如今他这么说,是要和郁云澈分队的意思,届时若是他将魁首收入囊中,太子颜面何存。
郁云澈冷勾唇角,略显讽刺:“孤提醒你一句,小心被雀啄了眼,今年和往年未必一样。”
能有什么不一样?
郁云洛根本不放在心上:“你是指郁望舒?他一个乡野长大的能有什么本事,还是说你要和他一队?”他停顿了一下,眼里闪着恶意的光芒,“也是,若真论手足至亲,我恐怕还真比不过他。”
“郁云洛。”郁云澈眼里闪过几分怒意,看着倒是比平常有几分活力,他指向大门,“你太吵了,不送。”
郁云洛见目的达到,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说得是呢,我就是精神好,才这么爱说话,皇兄就不同了,打小说话就跟猫叫似的,还动不动就喘,看看这才什么时辰就乏了,皇兄可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啊。”
他拉开门扉,月色洒落在他神采飞扬的脸上,眼里的光芒是如此的生机勃勃,郁云洛回头看了郁云澈一眼,笑得志得意满:“夜深露重,皇兄可要多加一件衣裳,刚刚你咳嗽的声音我老远就听见了。”
屋内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紧跟着是一串压不住的咳嗽声,郁云澈的太监闻讯匆匆赶来,给他拍背送药,还命人赶紧将门窗关上。
郁云洛透过收窄的门缝,与捂着胸口的郁云澈四目相对,他笑得越发愉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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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公公关上了门,转身往香炉里添了些安神香,袅袅白烟从镂空的缝隙中大作,将殿内的药汤味压下了不少。
梁帝闭着眼,将胳膊肘倚在金色团寿纹引枕上:“东西给舒儿那边送去了?”
言公公放下拂尘,走上前来将毯子盖在梁帝的腿上,跪在脚踏上,给他捶腿:“已经送去了。”稍顿片刻,又道,“二殿下刚去了一趟太子那里。”
“嗯。”梁帝闭目养神。
言公公也不再言语,安安静静地一下一下捶着腿,许久,似乎听到梁帝一声轻叹,但是声音太小了,言公公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年纪大了,听错了。
“知道朕为何会赏赐那个女人吗?”
言公公寻声望去,梁帝依旧没有睁开眼,这就是没有让人接话的意思,他老老实实地跪着。
果然梁帝自顾自地接着道,“既然他听不进朕的话,不如就将人推到台面上,到时候成千上万张嘴会告诉他怎么做才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