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其实有许久未进皇宫,上一次还是萧识音假借萧梦己的名义唤他进来,这次,萧识音应当也在。
他方才进了大殿,眼前所见即是多日未见的萧梦己,萧梦己瞧见他眼睛便亮了,他只听说步濯清的副将过来,没想到却还有许久未见的江淮。
“相父。”虽然江淮已经不是丞相了,但他仍然愿意这么喊他,萧梦己对他的想念,不可不深。
自然也知道江家的案子同江淮没有任何的关系,萧梦己还有许多话想同江淮说,但他似乎是瞧见了后头之人凛凛的目光,缩了缩脑袋,只有眼神还总向这边看。
最后先开口的也不是萧梦己,而是在后头一进门时就坐在那边的太后。
“将军有何请求?”
她的目光陡然望向那边的云崖,而云崖将手中的令牌呈上,随后禀报北域兵力大增,请求加派兵马,否则将危及城池百姓。
“祸不及百姓,还请太后三思。”
太后靠在椅子上沉思了片刻,只是听到后面这句话的时候,她陡然睁开双眼,随后目光犀利地盯着江淮,一字一句道:
“祸?什么祸?”
“你说,现在的皇都,是祸吗?”她狠狠盯着江淮看,几乎要将他看穿了似的,随后她起身,一步一步缓慢从那高堂之上走下来,目光依然凛冽。
江淮也没有说话,他只是蹙眉瞧着太后,随后目光平静地望着她。
早先他们一步步将萧识音和江家排除,朝堂之上,再没有一个能夺权之人的时候,忽然之间,他们想到了太后。
这是一个十分巧妙的位置,作为太后,她几乎已经得到了最大的权力,所以任谁去思考这件事的时候都没有再去想到她,因为没有那个必要。
但所有人都忽略来一件事,便是若要真正论上九五至尊,又怎么会有人甘愿只在身后呢。
一定要权和尊贵都握在自己手里。
可那注定是要付出代价的。
其实今日说是来请求援兵,但江淮知道,朝堂不会再增派兵马。
因为那些未派出的兵马,此时正埋伏在皇都四周,北域和大昭今日会开战,到那个时候,皇都会有一场暴乱,前所未有的兵马大批进入皇宫,是萧识音和太后的兵马。
既然是暴乱,那么就算进入的过程再顺利,注定会有人,受灾于此,所以,无论是对谁来说,怎么会不是祸呢?
江淮的目光与太后齐平,那张端正昳丽的面庞此时也在用目光向他这边打量,太后名齐叙,生是北地边境之人,少时入宫。
齐家本来就是大昭最大的世家之一,但因为前些年北地的税账总是对不上,到后来发现齐家有大肆敛财的趋势,皇室便有意打压,齐家没落,再过几代,到太后这一支,几乎便成了一个名不经传的小世家了。
直到太后齐叙入宫,齐家才稍稍再有起色。
不过,齐家的野心便不止于此。
除却太后齐叙以外,她还有个同辈的哥哥,因为地处北地边境,齐家与北域也有所往来,齐家长辈里有一位入了北域王室,后来在北域王室出生的就是齐叙的哥哥,是王室人,自然沿用了王室的名字。
而他的名字是,布川。
这个名字很久之前,在伽敕带着北域的刺客来的时候,江淮曾听说过。
布川是伽敕的叔叔,现在,也是北域此次进军的统帅。
齐家的野心,绝不止大昭这样简单。
太后的年纪其实也不是很大,只是常年处理政务,这些东西让她的年纪看起来琢磨不透,或者说,令人不敢琢磨。
“我除奸臣,不论出身,广招贤士,”齐叙的眼神透着犀利,她瞧着江淮,
“你说,是祸么?”
这一声几乎是逼迫着的话语,江淮顶着她的目光,上前一步:
“那人呢?”
皇都的人,还有边地之人。
江淮的话音刚落,齐叙似乎还有些发愣,这个时候,外头的钟声忽然敲响,紧接着,叫嚣声自外头传来。
奔跑的,嘶吼着,大街上的兵马忽然汇成一路,人们在大街上逃跑,禁卫军无法抵挡来势汹汹的叛军,几近溃不成军,连同百姓也一并殃及,等到萧识音出现,这些疯狂的兵马才缓缓收住了。
齐叙还没有下令,两侧的人忽然冲出来,把中间的江淮和云崖,还有身在一侧的萧梦已团团围住,再接着,几人便已经被缚住手脚。
齐叙似乎是被问住了,她自认为在朝堂之上都已经做到了最好,举贤纳士,破除门阀,这些都是利好,可兴许是身居高位太久,更或者她根本不在意,她忘了,民生。
“这种事情牺牲是很正常的吧。”
过了许久,她才慢慢地将口中的话说出来,她尝试说服自己只要是动乱,就没有不殃及平民的。
萧梦已没有说话,似乎早就料到了齐叙会这样,江家落败之后,他这个傀儡皇帝并没有得到皇帝的权力,这些全权落到了齐叙手中。
叛军的在呼喊声中逐渐涌入皇宫,宫人们,尖叫跑动,有几个忠心的宫人来大殿中寻萧梦已,一进来却被里头齐叙的手下砍了一刀,随后便缓缓倒下。
“住手!”齐叙忽然厉声斥责,并且亲自提剑将方才动手的那人斩杀,可地上的宫人并没有完全倒下,他强行撑起自己的身子,拿出了尖刀。
打斗之中,齐叙杀了他。
她的目光开始变得不可思议起来,望着刀尖上的斑斑血迹,她沉默,似是在思考,她手握朝堂不是一年二年的事情了,民生,她怎么没有考虑到,否则怎么会亲自关注越清的水患问题,可是她齐家既然想要这个皇位,那就不可避免地要失去一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