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持不清楚自己记忆是否已完全恢复,不得不花双倍的时间去翻以前海量的项目资料确认明细,谨慎签字。
秘书室的小年轻们倒是兴高采烈他的回归,说老兰董特别难搞,好几次直接硬闯总经理办公室。
现任兰董事长是兰持的二叔,小时候他还会抱自己,买玩具,右眼笑起来褶皱会遮住那道疤。后来坐上这个位置,他就变得总是板着脸,永远吹毛求疵。
办公室的保险柜里有兰科的核心项目资料,比起管理能力,能参与科研的本事才是兰持稳坐这个位置的关键。
可自从他失忆归来,看着资料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与符号,感到力不从心,总忍不住分神去看办公室落地窗外冷色的太阳。
兰持也在这些走神中重新了解和认识自己——所谓的天子骄子,数学天才,不过是别人看见的。
谁能想到?他其实一点也不喜欢数学,数学令他感到头疼,厌恶,焦虑,不安。
为了能让自己集中注意力,他的房间甚至没有任何电子设备,连手机都是基础款,干干净净开着青少年模式。
他擦着头发走去床边,翻开带回来需要加班看的资料,满页都是晦涩的名词和计算公式:新型铁镍电储能+电解水制氢固态电解质替换液态锂电解液无需隔膜离子电导率:10-5-10-2sllzo,无机氧化物
兰持喉咙眼里又涌上酸涩刺激的热流,赶紧嫌恶闭眼,把资料重重甩到一边,倒回床上,手臂挡眼,自闭。
另一边,和景山相距近万公里的f国首都,慕行正准备从直升机上跳下去。
冰冷的海风呼啸扑脸,今天天气不好,海湾看起来呈现雾蒙蒙的灰色。直升机驾驶员在耳机里抱怨:léo,知道你有钱,但钱不是这么烧的,我一上午给你起飞三次了而且你知道吗?飞行器是有死亡概率的,从概率上来说,飞得越多,失事死亡的可能性越大
慕行懒得搭理他,扣上飞行眼镜,深呼吸,纵身一跃。
凛冽的风像刀一样剐肉,水汽密集的云层则像一根根刺痛的针,慕行在面颊的刺痛中感受到自虐的爽快,这样他才能忘却那个夜晚。
他甚至一次次刷新最低开伞高度,最后一次压得实在有些极限,慕行快落地时感觉有些大事不妙,用力握紧伞绳,极力抬高双脚——“咔嚓”,落地那一刻他还是听见脚腕撞地发出的闷响,随即一阵剧痛传来。
……
这下基地的直升机驾驶员不用发愁了,他崴脚了,很长一段时间跳不了伞。
苏依萍女士收到消息立刻给他请了个护工,等三天后终于忙完,抽空飞回来看他。
不过那个护工被慕行赶走了。
苏依萍女士大叫着“bébé”开门,穿的像个花蝴蝶,手上提着最新款的applevisionpro礼盒,一脸讨好的笑容。
慕行则臭着脸在沙发上打游戏,右脚肿成惹眼的猪蹄。
见慕行没理她,苏依萍女士也不觉得尴尬,穿着高跟鞋噔噔噔走进他凌乱的厨房,给自己拿饮料喝,喝完才把礼物盒子随地一扔,走过来笑盈盈问:“脚怎么样啊?行哥还行不行?”
“死不了。”慕行没好气。
苏依萍笑着从沙发靠背探身过来,趴在靠背上,她看起来仍然像二三十岁的姑娘,只有眼角有些许细纹,烫着夸张的大波浪卷发,头顶别着一副时尚的gui猫眼墨镜,像来度假的,而不是慰问病患。
她有一双和慕行如出一辙的大眼睛,此刻落在自己儿子那张臭脸上,已经知道事情的原委,啧啧称叹:“就这么难过?真就这么喜欢兰持?这辈子就非他不可了?”
慕行烦躁转过身,留下一个倔强无声的背影。
苏依萍女士逗他:“男子汉坚强点,至于难过到要死要活吗?”
慕行气得不行,咬牙切齿:“如果你没漏看那条短信,我一点也不用难过。”
苏依萍女士心虚挠着鼻尖:“我那不是太忙了吗,你知道的,我忙起来看字一目十行的”
“是吗?那你最开始还骗我是我那条短信没发出去。”慕行对她已然心灰意冷:“你每次就看你儿子的消息一目十行,从没见你看合同漏过字。”
苏依萍赶紧绕到沙发正面来,蹲下讨好的笑:“哎呀哎呀,我错了,错了,我已经帮你跟钟雯道过歉啦!再说了,儿子,你这动机的确也不单纯啊,你看上了人家的宝贝儿子我也心虚呀,我要是有兰持这样的儿子”
“你就怎样?”慕行冷飕飕看向她。
苏依萍女士笑得眼睛弯弯,伸手挠了挠儿子满是胡茬的下巴,像在挠小狗:“我肯定把他许配给你啊,我的小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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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都不虐,对吧?嘿嘿怎么能让我亲爱的读者们在小甜文里被创到呢?准备迎接更甜的剧情吧宝贝们!
七夕番外(下)
景山高中的走廊半边露天,一边排列着间间教室,暑假期间蓝色铁门上着锁,透过窗户可以看见椅子整齐倒扣在桌面上。另一边大半人高的护墙顶部做成花盆,栽种着迎春花。
夏季这些黄色的花骨朵并不绽放,只有长长像柳絮一样下垂的墨绿枝条,花盆的泥土里有纸屑、虫尸以及烟头。
蝉鸣声则是从楼下的樟树中发出来的,兰持穿过这条热闹又寂静的长廊,走回尽头处的教师办公室。
空旷的视野里只有一排排堆满试卷的红漆桌子,法老师已经离开,孟主任的座位上依旧什么也没有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