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朝病房走,门没关实,能听到莫莉在下通牒。
“……算我回报你以前对我的照顾,我不找你们讨,但是以后不要再指望我出一毛钱,不要再来打扰。酒店那几间房,就到今晚为止,想住,可以,自己交钱。”
梅玲哭诉了什么,外面听不清楚。
“这里不好,就回你老家去!乔荞说得没错,请个人干活而已,我给你的,够请七个八个,我不欠你。你这身体能不能好,与我无关,看在过去的情分上,那些账,不跟你算了。”
……
“我是什么脾气,你不会不清楚,换个人试试!从现在开始,别再让我听见谁说我家乔荞半个字不好,不然的话,新仇旧账,一起清算!”
高琼小心翼翼道歉,声音由远及近。
门外的两人同时往后退,等着莫莉出来。
莫莉心如刀割,手盖在眼睛上,边掉泪,边愧疚地喃喃:“乔荞,对不起,是我太糊涂了……”
梅玲对她特别好,在她心里,这个人跟乔歌等同。她不明白为什么那么爱她的人,要在背地里欺负她的宝贝。那些信誓旦旦,全是糊弄,那些忧心忡忡、殚思极虑,全是胡编乱造。
因为对梅玲的信任,她一次又一次地忽略女儿的求助,虽然表面上为她讨了公道,管教了梅玲。实际上,那只是在和稀泥,没有细究事情经过,也没有解决问题的根本,总是靠敷衍混过去。乔荞体谅她,独自承受一切。她呢,她做了什么?自从梅玲入院,她提起过无数次,一刀又一刀地扎在女儿心口上,还强迫她来这里面对。
“已经过去了,我也有反抗。大部分时间,我们各过各的,互不干扰。如果真的达到虐待标准,我早就报警了。”
乔荞从谢阳和手里拿到纸巾,递给莫莉。
莫莉擦完眼泪,这才注意到她把男朋友叫来了这里。她来不及整理情绪,一抬眼就惊呼:“是你!”
她的眼神特别奇怪,像是“众里寻他千百度”。乔荞发慌,立刻看向谢阳和。
谢阳和摇头,淡淡地回应:“乔女士,你好,我是乔荞的男朋友。”
莫莉看起来特别年轻,不像长辈,像同龄人。“阿姨”这称呼,可能不合适。
莫莉很少出现这样的失态,她半张着嘴哑口好一会,眼神依旧复杂,始终落在他身上。
谢阳和很镇定,垂眸避嫌。乔荞着急,用手碰了一下她胳膊,小声喊:“妈!莫莉?”
莫莉回神,重新捂上眼睛,加快脚步往安全通道走,慌慌忙忙丢下一句“我还有事,先走了”。
乔荞一头雾水,谢阳和牵着她往电梯那边去,小声解释:“确确实实是第一次见,之前完全不认识。”
“她拍过一些商业广告,有没有可能间接接触过?”
谢阳和摇头,很肯定地说:“可能无意间看到过广告,我不关注这些,没印象,但一定没打过交道。她情绪激动,应该是认错了人。”
“嗯,她这工作,接触的人多,容易记错。”
谢阳和不得不面对以前一直特意忽略的问题,小声问她:“你妈妈今年多少岁?”
“47。”
两人都在心里默默做着计算:莫莉比他大12,他比她大11。
这是大年龄差不得不面对的尴尬,他很快调整好心态,自然地切换到另一个话题:“你妈妈生你的时候,处于演员的黄金期,她真的很在乎你。”
“嗯。”她还是忘不了莫莉离开时失魂落魄的样子,闷闷地说,“我想给她打个电话。”
“打吧!”
她翻到通话记录,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懊恼地说:“她也姓乔,身份证上是乔许,许多的许。这个名字几乎没用过,乔歌在外面生下她,取名iria,昵称是ollie。大家都习惯了跟着叫莫莉,好像她真的姓莫。对不起,我忘记提醒你了。”
谢阳和失笑,好在那位完全不在状态,他称呼错了,不算得罪。
事情显然不是简单的认错而已,电话一接通,莫莉立刻说:“乔荞,你现在回家一趟,有重要的事。”
乔荞看向他,没回答。
莫莉越发焦灼,反复强调情况很复杂。乔荞问她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不能现在说,她又不肯说明白。
谢阳和将车靠边停好,把手机接过来,开门见山问:“莫莉,我是谢阳和,在东冧出生,在这里长大。以前帮家里做消声器,现在接室内装修和工艺品设计。我记得很清楚,我们在此之前,毫无交集。请问你说的这个‘是你’中的你,指的是谁?”
莫莉没有回答,直接挂断电话,留下两人更加困惑了。
他的眼神清澈,过往清清楚楚,不可能有什么暧昧。他有父有母,身世没悬念。以他的年龄,也不可能存在什么同父异母的狗血。
乔荞想到一种可能,摸着跟他相似的鼻子问:“你们家有姓乔的亲戚吗?”
乔建宁一家是缅甸华侨,不是缅甸土着,在国内可能有血缘比较近的亲属。
“没有。乔荞,即便有遗漏,那也是远亲,法律只禁止三代以内亲属结婚。”
有道理。
重新启动,回家去。
走到一半,她的手机响了提示音,是莫莉发来的消息。
三人照,莫莉跟这个男人保持了距离,但都靠着木质栏杆在对镜头笑。还是黑胖的她,被男人抱在怀里,表情有点委屈。
她完全不记得有这件事,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男人的长相。
“哇!你看。”她突然意识到这样不安全,连忙收起震惊,平静地说,“等回家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