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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第1页）

解释倒中垦，况且姜馥迩也能深刻体会都哲所讲的孤苦伶仃。

他们这些被师门抛弃的弟子哪一个不是无父无母，往后的日子还不是全靠自己？都哲这点愿景也着实算不上好高骛远之请。

神思缥缈之际，却听都哲又道：“不过，我更希望能在与小师妹分离时，将她托付个可靠人家。”他边说边笑，笑得慈爱温和，像个真正的兄长，“毕竟是个俏丽姑娘，若非你执意回西梁，我倒真想为你穿上嫁衣，送你出了嫁。”

闻着紫砂茶壶中缓缓飘出的芬芳茶香，姜馥迩心头一暖，原本还略带戏谑的笑眼里竟变得有些湿润。

先前在侯府穿过嫁衣的一幕飞速从眼前闪过，随即她又想起同门师姐过河拆桥的背叛。

心中存了太久的委屈涨潮般漫过心底，她恨不得将此前遭遇一股脑倾诉给这个仍旧关爱自己的师兄，从中获得的同情和爱护就像沙漠中的绵绵细雨，重新冲刷掉她心里烙下的伤痛和阴影。

“我…我其实在辽京就出嫁——”

“——平宿倒确实是个极美的地方，绕路过去也就多个十几日。”邶恒突然打断，若有所思看向愁云惨淡的姜馥迩，“反正也是往西，多几日于我也无甚不妥。”

邶恒的突然打断就像穿透厚重云层的一束强光，将姜馥迩原本的多愁善感完全刺碎。

她讶异抬眼，正对上邶恒幽深沉寂的眼，没等看懂其中情绪，便听邶恒又道：“从南凌过去也得半个多月，正好能赶上立冬，平宿的迎冬节倒是比别处有趣多了。”

姜馥迩立即收了险险暴露的神伤，与都哲一样的好奇表情开口询问：“哪里不同？小小迎冬，再热闹也不及冬至和上元吧？”

看着姜馥迩眼中渗出的忧伤还挂在长睫上，邶恒倏然笑起来，笑得散漫又洒脱：“平宿以汤泉闻名，每年迎冬这日是可男女共浴的。”

——

夜风凛凛，树影幢幢，窗外残叶乱舞，吹来遍地萧瑟。

自打晚膳时都哲提及攒银子买地的事后，姜馥迩便不好意思再毫无顾忌占据他辛苦储蓄才换来的栖息地，尽管都哲依旧主动包揽给邶恒守夜的差事，但还是被姜馥迩执意拒绝了。

南凌毕竟是座不大的小城，客栈也不像此前辽京附近的驿站那般奢华，廊道内除了几盏随时会被吹灭的蜡烛外，就是能将人冻得手足麻木的冷风。

但好在都哲定的房间又是个里外两层的大间，邶恒便也没刁难姜馥迩，允她在外间的软卧上暂栖一晚。

起初，姜馥迩还因窗外的狂风怒号辗转难眠。

但看着窗外投射进的树影摇摆，像若干肆意挥舞的马鞭，逐开了遮住月头的阴翳乌云，她才不知不觉忆起初入侯府那日，身披大红嫁衣的场景。

她眼皮渐渐沉重，可耳边狂风依旧呼啸不止。

姜馥迩下意识裹了裹身上的棉披，眼前竟又回到苍山上，一条枯叶横飞的密石小径。

她沿着熟悉路线跑回自己那座孤零零的瓦房，房内蜡烛因白日落了水无法点亮，姜馥迩索性就着昏暗月光摸到了床榻，衣服也没解便倾身而卧。

白日练功早耗没了多半体力，就在她昏昏沉沉之际，却听房门被人缓缓推响，没待她视线清明，只见月光下一块鲜血般的红盖头朝自己飞速罩来。

她手足灌了铅一样沉重，任凭那块红绸遮了自己半边脸颊，挣扎中才将将看清闯入视线的那抹幽暗身影。

那人身量不高，体态瘦削，月光暗影中那张长满皱纹的脸上始终如往日那般阴森凄冷，却在走近她时勉强挤出了一张贪婪的笑脸来。

他带着苦药味的身体贴近，那双干瘪的手也随之压迫在她纤细脖颈上。姜馥迩下意识挣扎，却听他在耳边冷声喃喃，可说的话却又像被风吹碎了一般，丝毫没了踪痕。

姜馥迩攥了攥手，想证明自己当下停留在梦中，可饶是她咬破了唇，尝到鲜血咸腥也没能脱离此刻的梦魇。

那只卡在脖子上的枯爪掐得更紧，姜馥迩却忽觉胸口一凉，惊异中发现那张苍白的老脸上早已鲜血纵横。

借着透进窗子那抹生硬月光，姜馥迩心口猛地一撞，只因一把刻着桑叶的匕首正贯穿那人头颅，停在了他雕刻了深纹的眉心间。

夜语

姜馥迩猛然惊醒，一身藕粉深衣早已被冷汗浸透。

没待她完全弄清目下是梦是醒，更让她惊魂未定的一幕正闯入她仍混沌的意识。

也不知刚刚发生了什么，她此时正紧紧抱着邶恒的单侧手臂。

似是刚发生过激烈的拉扯，堆积在他臂弯处的丝质雪袖皱皱巴巴，而小臂之上长袖滑脱，正露出半侧肩头。

他身上习惯性熏了辛凉甘甜的迦南香，与梦境中的苦涩完全相反。

那股能令人心跳如雷的味道似乎随着他近在咫尺的长睫眨动，如汹涌浪潮灌入姜馥迩鼻尖，彻底压住了她自己身上的奇香异馥。

姜馥迩被点了死穴一般彻底被眼前所见吓去了半副魂，她一动不动瞧着面前那双犹如深渊的长眼从起初的恼怒逐渐变得淡然从容。

可他显然也没急着挪走，只将视线从她受了惊的杏眼缓缓向下挪至她唇边。

他长发披散，随着他低头，发尖刚好滚珠般接二连三垂落在她脖颈间，断断续续的刺痒，骤然惹起她一身鸡皮。

邶恒没在意她逐渐憋红的脸，稍歪脑袋，依旧专注留意她染了血的朱唇，忽然张口：“又是三更半夜…”

他无奈苦笑，语气却不比往日严厉，“倒是说说，怎么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