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虽是堂堂正正的手段,姜馥迩却不好对邶恒说是卖了别人送她的玉牌做底金,只能故弄玄虚道:“我找到的发财门路,能轻易告诉你吗?我怎知你会不会断了我的财路…”
邶恒虽被她气得面红耳赤,却没暴跳如雷,只是目色变得深浓。
“你发财当然可以!但我邶恒身边的人,决不许碰下九流的任何勾当!”
姜馥迩想了想,自己这来快钱的法子纯粹是投机取巧,绝不属于上流。
她思索着拈了拈面罩的珠链,含糊询问:“大公子怎么定义下九流??”
瞧着姜馥迩正半倚茶几,毫无规矩和端庄可言,脸上的珠链倒像是秦楼楚馆里唱歌的娼妓,就更气不打一处来。
他厌恶地掀了几串她遮面珠帘,愠色道:“谁让你带这个的??和不带有区别么?!”
姜馥迩这才想起路过珠宝铺时一眼相中的面帘,从耳上摘下,摆在手中欣赏:“掌柜说我慧眼识珠,我才用你赠的面纱换的。”
“这上面都是假珠子,这么个破玩意十文都不值!那些下贱的娼妓人手一条!!我给你的面纱罗绮所制,能换百条这劣物!”
姜馥迩听完他呵斥又拿起那串珠子看了又看,不以为然道:“我不懂你们口中的绫罗绸缎,也不识贵重珠宝,觉得精美就够了。”
她倒是对邶恒的反应不怎么恼,只认为他是觉得自己丢了他面子。
听他咬牙切齿提到娼妓,怕他误会,才又补充道:“我靠本事赚银子,可不是大公子想的那些个龌龊行径。侯府的荣华富贵我都不要,还能找到更好的地方卖了自己??”
许是姜馥迩刚才偷偷摸摸的样子让邶恒自然而然想到了他接触最多的事物,却忘了她是从父亲身边逃出来的。
她本就不是个爱慕虚荣的人,又或许是自己习惯了把她想的太坏…
邶恒忽感到惭愧,厉色收敛,沉默下来。
他在姜馥迩半倚的茶几上取了茶壶,这才发现刚刚愤恼,将那劣质珠帘扯了两串下来,珠子四散,撒的到处都是。
“这几日我出门,走访了多家书斋,也寻了几个江湖相士,想着查查灵氲五虫的记载。”姜馥迩心平气和,手里摩挲面罩上珠帘断裂的地方,“一路上,大公子对我照顾有加,所以今日路过朵鲜楼,才想着买些佳肴聊表谢意…”
邶恒神色一滞,彻底没了片刻前的恼羞成怒。
“你自是可以跟我说了再去…”
“我也想呢,荀老爷子对大公子疼爱至极,每日给你送那么多美人在侧,我实在不好打扰。况且灵氲五虫的记载本就不是能宣扬的事,就自己默默去寻呗。”
说着,姜馥迩开始垂头捡桌上的小珠子,一颗一颗,极度耐心。
邶恒本还取杯的手下意识往旁挪了挪,不遮蔽她视线。而后他犹豫着,将滚落在手边的珠子也顺势捡起,递了过去。
看她专注捡珠子的样子,邶恒仿佛看到年幼时,别人弄坏了自己心爱玩具时的沮丧。
只不过姜馥迩并没表现出一丝异常,只将失意全然藏在了那张无暇的外表里。
“别捡了,明日去买条新的。”
邶恒扭脸,又捡了颗茶盘中的珠子,却没递给姜馥迩,而是捏在了指间。
姜馥迩没理会,加快速度捡完最后几颗,又弯腰去找有没有掉落在地上的。
“有个性格古怪的相士,他说从平宿再往西北走,靠近西境的边界曾经有两座繁华的城池,但如今全都荒废了。”
这似是与都哲此前同他说的可以对上,那两座城池应是之前染了瘟疫的几座小镇。
瞧着姜馥迩不紧不慢将珠子尽数收进个空布囊,邶恒追问:“和灵氲五虫有什么关系?”
“是不是与灵氲五虫有关还不得而知,但这百虫之灵取的可不是一般虫豸,多是用稀有毒虫冶炼,但是冶炼成丹之前还要用一种罕见的草植做引才能炼成。”
“这种罕见草植我只听五师兄提起过,而后在辽京巡游都未曾发现,直到今次听个相士再次描述起。”
“他说这两座城池百年前都有神秘部落居住,后来部落消亡,换了村民迁移,又都因怪病没能幸存。”
“人们担心那两座城中有什么不吉之物,便无人敢涉足,仅有流浪的道士时常偷偷潜入,久而久之也就流传出道士靠里面的草植和毒虿炼药的说法。”
邶恒想到什么,双眼虚了虚:“那又如何断定城中草植与炼就百虫灵有关?”
姜馥迩想了想,不确定道:“不过是看了那相士潦草勾勒的几笔画,与我师兄赠予我的相似,才这般猜测,毕竟师母从未提起过,我也不好因这一两句描述就下了断言。”
她回忆了一番,补充:“不过听闻最近有不少人都是经过平宿往西境去的,不知是不是跟这两座城有关。”
这事邶恒自然知道,不过是传闻中的古巫无所不能,世间有野心的人都想去西境冒险寻找。
万一谁走运寻了个古巫回来,指不定这天下又会发生什么大乱呢。
只不过这事和姜馥迩并无关联,他干脆转移话题,问起:“你师母到底什么来历?听你几次描述倒觉得她深不可测。”
姜馥迩愁眉紧锁,同样疑惑。
“不知,她从没提过身世,我只知她曾经是个杀手。”
杀手退出江湖组建了一个门派,倒不是多稀奇的事。
毕竟手下亡魂众多,谁也不愿年老后招来恶果,隐姓埋名是最好的隐退方式。
瞧着姜馥迩正拉紧布囊的系带,邶恒才想起自己手上的那枚,急匆匆递过去想投进布袋逐渐狭窄的开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