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在颜九儒面前写契约,私牙人怕设设的。
颜九儒明明是个教书先生,谈吐风雅,脸庞生得清秀,可是身材高大,板起面孔时气势摄人,和山林里的老虎似的,就算不似老虎,也不是个好对付的人,在他面前别说写狗契,笔都执不稳。
“啊,要不文还是二十税一好了,既然武娘子心爱狗崽,我现在就当着你的面……写吧。”说完,私牙人掏出纸笔墨,落笔之前说,“狗崽好歹,买家自见,成交以后,买卖二方各不许反悔,先反悔之人罚三十钱,武娘子你再仔仔细细瞧瞧狗崽,这文契一写,可就成交了。”
私牙人急着要写文契,武宋狐疑说道:“我夫君又不会吃了你,你怎就怕得流汗了。”
“诶,是这般说……就是我有些怕武娘子的夫君,他生得实在高大,我眼内见不得高大之物,且我啊见识不多,没读过什么书,怕他嫌我的字写得不勾勾不丢丢的。”私牙人捏着冷汗,随意扯个谎搪塞武宋。
“成吧。”武宋仔仔细细把狗崽瞧一遍,腿脚利索,五官无疾,便掏出七钱交给私牙人。
私牙人拿了钱,急忙低头写起文契。
约莫写了一刻,两张文契写讫,不等墨水干透,私牙人捏着两边角交到武宋手中:“一样两纸,武娘子你看看,无异议就签个字儿。”
武宋双手接来逐个字看,一笔一画,字写的不算好看,但是验证分明,反复看了三回,无一错字,确定无诈才在文契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而后带着两只狗崽去了铺子。
狗崽才两个月大,吃饱喝足后闹腾一小会儿,闹腾累了就身子挨着身子,在窝里睡着了。
铺子刚开不久,仅有的几斤猫食被一个蒙古人买了去。
那蒙古人还另外买了些猫儿用品,武宋不擅长和蒙古人打交道,也怕说错话,招惹是非,两下里紧张,言语大大减少,等到蒙古人离开才有所缓。
铺里没有猫食可卖,今日铺里来来了三个客人,一个是蒙古人,还有两个人是来画纳猫契式的。
武宋并不收纳猫契式的笔费,但来画的人多少会给一些,手头不富裕的给个几文,富裕的给个七八钱,也有格外阔绰给个几两的,比如刘奎。
没有猫食生意冷淡了不少,看来得在严寒来之前再做个六十斤的猫食备用。
按照李家的惯例,书堂每七日小休一日,每三十日大休三日,正好今日是第三十日了,明日就可以让颜九儒帮她去市里买些做猫食的肉了,武宋在心里打算着做猫食所需要的食材,打算着,颜九儒忽然抱着颜喜悦出现在门口。
“诶,怎么今日下课这么早?”面前一黑,抬头看到颜九儒,武宋感到意外,起身去迎。
怀里的颜喜悦睡着了,颜九儒脚下缓慢进到铺子里,说话声轻轻:“明日大休,所以今日课上填诗当作小考,李家的孩儿个个聪明,知识学的好,李老夫人高兴,便就让我早些下课了,而喜悦今日精神困,眼脑朦胧,总思睡觉,所以也没推脱……就下课了。”
颜喜悦被一件茸毛大衣裹着,在颜九儒的怀里睡得两边脸比桃儿红,经风一吹,则更红了,武宋上手摸去,不仅红还温呼呼的呢。
“那怎么不直接回家?”武宋随口问道。
“我也不知,走着走着就拐到这儿来了……”当然,颜九儒说的是谎话,他是嘴巴馋得厉害,想顺道来铺子里偷一些猫食吃,但话没说完,鼻尖闻到武宋身上有一股陌生的气味,是一股青涩的气味,不似人身上的,也不似猫身上的。
分辨不出是什么孽物的气味的颜九儒开始胡思乱想:莫不是有什么奶腥未落的精怪趁他不在,有了歹心思,盯上了他的娘子?
奶腥未落的精怪脸庞俏,俏得和潘安一个模样,压根儿不用装什么儒雅来骗人,万一武宋被骗了去,他这只老虎精可如何是好啊!
想到这儿,颜九儒嘴里吃了一口醋似,心里酸得直冒气,一瞬间,眼里的杀意宛然可见,眼珠子扫视着铺子里外。
当扫视到角落里的狗崽,他先是一愣,紧接着溢出眼内的杀意顿时消散。
哦,原来青涩的味道是狗崽的味道。
所以他刚刚和两只狗崽争风吃醋了。
啧,真丢人啊,好在别人不知道他在吃醋。
“原来如此,那我今日也早些回去。”武宋没有注意到颜九儒多变的神色,收拾收拾铺子,用个竹篮把买来的狗崽装进去。
“这狗崽是娘子买的吗?”误会自己解开了,颜九儒佯装无事,眼睛往食缸里瞟去。
昨日还有一些猫食,今日就见底了?又晚了一步,他的心痛得似要裂开。
“是啊,今日路上看见有牙人帮客商卖狗崽,我就买了两只。狗见生人进家会叫,以后就不怕睡着后不知有贼人闯入了。”颜九儒在心里痛,脸色无常,故武宋不知他的心思,收拾完以后挎着竹篮走到他的身边,“夫君,我们回家吧,早些回家,挖点红薯来烤。”
拾捌·梦境现实分不清促虎爹爹打大虫
离开铺子之前颜九儒不死心,再向食缸舍上一眼,这一眼他发现了角落里卡了两颗猫食。
两颗猫食虽少,塞牙缝都不够,不过这个时候显得无比珍贵,但现在手里抱着睡熟的颜喜悦,他想去取也腾不出手,只好等明日再取。
颜喜悦睡得香甜,武宋怕说话声扰了她,一路上与颜九儒没说过几句话。
回到家的时候还早,武宋拿起斧头去地里挖鲜红薯,颜九儒百般阻止,劈手夺过斧头说:“我去就是……娘子在家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