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一点不忍念头,但也非是铁石心肠之人,只要许老爷答应我所说的三个母儿……”颜九儒态度坚决,“三个母儿我可没占你什么便宜处。”
“桃花坞是许家的祖地。”让一个六代都生于此地的人离开祖地,流落他方,胡县令觉着颜九儒十分不讲人情。
颜九儒嗤笑,似乎看穿了胡县令的心里想法,冷漠的目光扫过许万全,说:“一年。”
他开口时想问的是如果不答应,会用上什么手段,可话到嘴边就不想问了,不论是什么手段,都会伤害到武宋和颜喜悦,他怕到时候承受不住这些,脑子一热,闹出无数条人命,到那个时候就真的不能和武宋在一起了。
不可害人命,这是道上修炼成人的第一条规矩。
必要时可以伤人唬人,但绝不能够害命。害了命,那在这世上就是无恶不作的阴物,到时候自有道士仙客来收,再不能成变成人了。
想到要和武宋分开,颜九儒胸口疼痛不已,虽然这一天迟早会来。
她是人,而他是精怪,寿数不同,一短一长,怎能长厢厮守。
“什么?”简单的两个字,许万全听了后眉头一皱,表示不解。
“我只要他离开桃花坞一年。”颜九儒不耐烦了,不想再浪费一刻和他们这些过客打交道,“你答应了,我就去救人。”
许万全目光一紧,定在颜九儒脸上:“一年之后呢?”
“不关我的事。”颜九儒鲜少发脾气,往日心情再不美,也只把眉头皱,但他今日的心情坏到了极点,对着一张令人厌恶的面孔没好声气,振色怒增加,“但如果你们许家人再有恶念头,我就把颈上的这颗脑袋寄在胡县令那处。白日欺人,终是会有报复的,许少爷就是个例子。”
前半截话是要同归于尽的意思了,而后半截话,不由让许万全想到虎袭的那个晚上,他一阵害怕,见好就收:“好。”
让许丞宴去别处休养生息一年也不是什么坏事。
“立字据。”颜九儒信不过许万全,拿出纸笔来,“胡县令就当见证人。”
“颜公子心细。”胡县令没有反对,笑说,“颜公子之心善,日后会有福报的。”
“呵,开完善之门,无如寸心抑损。”颜九儒不紧不慢地反驳,“我不做此事,也会有福报,就算没有福报,也不会有报应。”
一式二份的字据写好,颜九儒挥手送客,许万全的眼睛瞪得和铜铃似,欲言又止。
晓得他为何要瞪眼,颜九儒抹一眼后说:“明日再去。”
“耽搁一刻,我孙儿就离地府更近一步。”字据立完,许万全是想着立刻去山林里的,可谁知颜九儒态度散漫,竟要明日去。
“夜间老虎凶猛,与其确斗,毫无胜算。”颜九儒解释,“放心,他还活着。”
“你如此肯定?”许万全问。
“当年我的孩儿在虎口下呆了七天。”颜九儒待搭不理的,“没人比我更懂老虎,你应当清楚当年问救孩儿的事,要不然你也不会费尽心思要我去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许老爷是读过书之人,不需要我再解释了。”
许万全沉默,当年颜九儒救人他亲眼目睹了半个过程,颜九儒遇虎不惊,只身进入虎穴最后安然无恙地出来,不只有胆识而已。
颜九儒信誓旦旦,他也不好再怀疑焦急,说句明日再见,便带着人离开了。
人一走,颜九儒无喜神,看着柿子树出神,看不多久,眼泪在腮上凝成一道悲伤的痕迹,这些年他都不敢去想寿数不同的事情,一旦想起来悲伤碍难抑。
作为一个凡人,武宋的寿数最长不过百年,成婚后他不并想要武宋生孩子,因为孩儿在胞宫内成长,时时盗母气,母气即是寿命,盗一分,命减一段,甚至有的孩儿会盗走所有的母气。
修炼成精以后他看过太多重身之人在破胞浆的这日丢了性命,算是一命换一命了,对他来说并不值得。
人虎结合生下的孩子多是病胎,病症有轻有重,重则和颜喜悦一样,发起病来咯血呕吐,昏迷不醒,浑身疼痛,最后有腿走不得路,瘫痪在榻里凄凉地度过最后的光阴。
这种天生有疾病的虎儿,能不能安然出幼都是个问题,他好没有见过人虎结合生下的孩儿可以长大成人,大多数都是不到十岁便病死了,人鬼殊途,人虎亦殊途。
这些年颜九儒不敢想寿数不同的事情,亦不敢想颜喜悦的事情。
颜喜悦能活多久他不清楚,或许能活到十岁,或许能活到出幼,或许更久……
肆拾捌·夫君要与老虎斗武娘子绞尽脑汁(有图)
收养颜喜悦的时候只觉得她可怜,既来到人世,定要过上一段快乐的光阴,不管长或短。
那时颜九儒想法简单,只想颜喜悦还活着的时候不要饿肚子,冬日的时候不要感到寒冷,但一日一日地过去,感情渐生,她就成了自己的孩子。
越是想心头越是酸涩,热泪在眶里打转,伤心也换不来一寸光阴,颜九儒擦去眼角里挂着的泪珠,打迭精神,正要去鹅婆婆家,但武宋已牵着颜喜悦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两碗米饭。
他赶紧把脸上的忧伤愁绪一并敛干净。
颜喜悦刚醒来,揉着睡眼惺忪,回到家后叫声爹爹好,然后两排牙齿磨擦着,迷迷糊糊只管往自己的屋子里走,落梅和金钩似狗皮膏药,随在她身后走。
武宋放下米饭后忧心忡忡来到颜九儒的跟前:“我刚刚看到那些人了,发生什么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