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喜悦还在记“萧淮时”三个字,见问,呆腾腾地点头又摇头,摇头又点头:“不认识,但也算认识,阿娘,他就是给我送冰糖葫芦的人。”
“原来是他啊,你怎么不早说。”武宋的眼睛忽闪忽闪,笑了。
一笑,两腮一对梨窝儿出现,她语调平缓轻柔继续问:“今天他怎么牵着你回来了?”
说到这个颜喜悦眼睛一热,带着哭腔说:“他说刚刚许家人想要抓我,抓了我后威胁爹爹,他怕我被抓走,就送我回来了。”
说着,清涕欲流,她吸溜一下鼻头,面容忧愁:“阿娘,许家人是不是想要爹爹的命啊,我们又没有财……”
“这是真的吗?”武宋闻言色变,走出铺子,眼内射出冷酷的寒光左四顾一番,没看见什么可疑的人物,不由松了口气。
“嗯,真的吧。”颜喜悦歪着头回忆了一下,“我也看见了一些怪怪的人影随在我身后。”
武宋没想过许家人,庚齿大的还是庚齿小的,竟都如此卑鄙无耻,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欺负人,一想到颜喜悦变成了一个香饽饽,她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苍白,直到颜九儒来了铺子,才稍有些血色。
颜喜悦不敢独自出门了,虽她想去寻猫儿,可她怕被抓走,被萧淮时牵回铺子后默默坐到角落里写顺朱儿。
武宋买了油果儿给她吃,她边吃边写,吃完脖颈就低垂着不伸,全神贯注将陌生到红字描黑,颜九儒来了铺子都没有察觉到。
等她发现颜九儒的身影时,已是一刻以后。
写了近半个时辰的顺朱儿,十分伤损精神,她感到困倦,投进一个宽阔的怀抱里以后闭眼沉睡。
颜九儒从武宋口中知道了午时的事后面墙沉思,嘴角的弧度略弯,但眼里生起的寒意让深沉的眼变得诡异扭曲,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在听到一声爹爹后才恢复寻常清爽的神情。
武宋喂饱无家可归的毛孩儿,才打迭精神和颜九儒一起回家。
有颜九儒在身边,她感到安心,提心吊胆了好几个时辰,安心以后,看人看物时有重影,好不容易逼回去的眼泪没一会儿又因着心里的伤心和无奈遮了眼眸。
颜九儒心情沉重,握紧武宋的手不言不语,昨日还厌恶人血的腥,今日便有些想念了。
虽然腥恶,但能让人心里感到痛快。
他还有些怀念骨头在齿内碎开时脆爽的声音,他想啊,一个人年纪再大,骨头被咬碎时也会发出脆爽的声音。
快到家时,颜九儒鼻尖里嗅到了陌生的味道,家里有不速之客,满是不祥的气息,他停下脚步,将熟睡的颜喜悦交道武宋手上:“娘子,你带喜悦先去鹅婆婆那儿吧。”
“怎么了?”武宋接过颜喜悦,眼神中充满了茫然。
颜九儒柔和而恬静的目光望着她,泥中隐讽地说:“嗯……感觉家里有贼,我先去看看。”
目光柔和,眉眼格外撩人,武宋心弦一动,做不出声究问,从温柔中逃脱出来后,她抱着颜喜悦去了鹅婆婆的家中。
武宋一走,颜九儒的温柔不再有,徐徐地走进家中。
“只有颜先生一人回来了,倒也罢。”许万全似是等了好长一段时候了,眉头紧锁不展,显示出他的不满和烦躁。
家里除了许万全,家里还有好几个人,有桃花坞的社长陈百生,有府衙的胡县令巡检,还有徭役征调的士兵。这些士兵其实就是弓手,颜九儒看视的目光里带着无法掩饰的厌恶,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股肉,说:“相次下番的时辰了,不知官爷们玉趾降临,有何贵干?”
“我想颜先生是觉得我的面子不够,故而不肯相救我的孙儿。”许万全沦敦着大肚子走到颜九儒的面前,“我今儿便把胡县令请来了,不知颜先生愿不愿意帮个忙?”
借官府人的气势来威胁,颜九儒冷笑一声:“若我说不呢?你们是要寻个风流罪过往我头上扣吗?”
说着顿了顿,语气骤冷:“还是说要对我娘子和孩儿扣个风流罪过?”
肆拾柒·立字据救许小郎人虎寿数不相同
许万全但笑不对,见不是话头,胡县令脸上的笑容也是淡淡的,他看了一眼微动怒意的颜九儒,说道:“我刚来桃花坞的那一年,颜先生可是好威风。”
“不及你们这些人威风。”颜九儒一点面子也没有给,“人与官斗,死状更惨。”
胡县令不恼,辞色仍是淡淡的:“颜先生别误会,我与许老爷有些交情,今日来此,当是来当居间排解之人。颜先生如今有妻女,自不愿意冒风险救人,一人难敌虎,所以我想让颜先生带着巡检与弓手前往一试,不成,便不再来打扰了。”
胡县令未摆架子,可他跟着许万全擅自闯人家中,到底还是有恃着高人三板儿的身份来施压了。
不答应,最惨的结果大概是无法在桃花坞里生活了,颜九儒看着许万全冷笑,既要孙儿命,又要一张老脸皮,早知当初把他也咬了。颜九儒心里恶狠狠地想。
之后要带颜喜悦去大都治病,一去至少半年,离开桃花坞是迟早的事,但这会儿手头的银子不够,什么都没有准备,忽然离开,路上定要吃苦头的。
颜九儒不怕吃苦头,可他舍不得武宋和颜喜悦吃苦头,就算要离开桃花坞也得等他从大都探完情头回来以后。他去大都的时候,许丞宴的身体估摸恢复了七七八八,他心性生就坏,谁知身体恢复后会不会再来欺他女、辱他妻。
虽说让许丞宴离开桃花坞不是个十全十美的办法,他能偷偷回来,但他不在这里颜九儒总会安心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