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某一日赵欣芝给他换上新买的衣服,牵着他的手来到一座漂亮的不像话的别墅前,他看到一个英俊挺拔的男人从一辆气派的车上走下来。
赵欣芝推了他一把,让他喊那个人叫爸爸。
陆年之只不过犹豫了一秒,车上又下来了一个胖嘟嘟的男孩。
他穿着一身藏蓝色的小西服,脖子上还系着红色的小领结。那个男孩举着一把仿真手枪,冲着陆振东大喝一声“举起手来”,陆振东竟真配合的举起了手。
别墅门被打开,一个优雅的女人笑着走了出来。
陆年之看到,那个男孩冲上去喊“妈妈”,然后又回过头来喊陆振东叫“爸爸”。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他只有妈妈而没有爸爸了。
回家后的赵欣芝发疯似的撕扯她的照片,哭累了,她就倒在小沙发上睡觉。陆年之蹲在地上,偷偷将被扔在角落里的破碎的照片拼好。
在照片里,他窥见赵欣芝的另一面。
美丽,灵动,穿着舞蹈服的她在聚光灯下翩翩起舞,如同湖面里优雅的白天鹅,扬着自己高贵的头颅。
长大后的陆年之猜测这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学生,在有钱有势的男人的攻势下冲昏头脑的一段插曲,女学生当了真,而男人只当那是露水情缘。
只不过那个时候,大家对这样的女性痛恨得很,男人轻飘飘地拍拍屁股走了人,完美回归了家庭,而赵欣芝,这样一个还没出社会就辍学生孩子的女学生,被街坊邻居们戳着脊梁指指点点,说她是不要脸给别人做情妇,说她家里那个小的是没人要的私生子小杂种。
就连她的父母都嫌她丢人,跟她断了联系。
唯一对赵欣芝伸出援手的,是邻居李梦娇一家。
情绪崩溃的时候,赵欣芝对着陆年之的脸,愤恨地问:“为什么要生下你,如果不是生下你,我还是那个天之娇女,我不会退学,我不会被人嘲笑,我不会一无所有。”
再说下去,就变成了一下又一下的巴掌,和掐在胳膊上腿上的青紫痕迹。
她说:“没人爱你,你是没人要的小孩,这辈子都不会有人爱你。”
年幼的陆年之已然学会了察言观色,他忍着身上的痛,张开胳膊扑在赵欣芝的怀里:“我永远爱你。”
他说:“没有那个男人,你还有我,我永远都是你的儿子。”
赵欣芝清醒的时候,会轻抚陆年之身上的伤口,她告诉他:“不,不要恨他,总有一天,你要做他们家的孩子,你乖一点,他们会喜欢你的。”
重度抑郁的赵欣芝再也支撑不起她破碎的身子,临终之前她给陆年之改成了现在的名字:“带着我年复一年的恨,与年年不断的爱,回到陆家吧。”
她一辈子的希望,就是希望能被那个男人接纳,若她不行,她的儿子能做到也是好的。
陆年之流着陆家的血,却不是陆家的人。
他住的是冰冷的房子,他面对的是客气却陌生的“家人”。
陆振东的原配方美琪方阿姨,对他谈不上热情,面上却很客气。
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无数次在无人的时候,喊他是“垃圾”“杂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