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知道了。”杜隽清沉声应道,就大步跨上马车。
等将顾采薇也拉上去后,他就放下车帘。“走吧!”
车夫立马一甩鞭子,他们的马车渐渐驶出地宫的势力范围。
从他们离开,到马车已经走得不见踪影了,杜逸一直直挺挺的跪在地上,双眼目送他们离去。杜隽清也稳稳的坐在马车里,没有回头,没有说话,整个人都跟一座雕像一般一动不动。
顾采薇看在眼里,心里又长叹一声,赶紧回头握紧了杜隽清的手。
有知道马车消失在眼帘之外许久,颜氏才上前来:“夫君,阿姑阿舅已经走了,你也起来吧!”
杜逸才慢慢起身,脸上的动容瞬息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上位者独有的冷漠和凛然。
他大步走回地宫,就见阿忠正焦急的迎面跑来。
“世子……不,主人,老主人他正在收拾东西,您要不去看看?”
这么多年过去,少主早已经不年轻了,他早已经是地下黑市里所有人口中的主人。只是顾采薇叫顺口了,才一直管他叫少主。而现在,杜逸归来成了少主,他主动退位,自然就成为了老主人。
杜逸听后眉梢一挑,他当即抬脚。“我去看看。”
到了老主人的寝殿内,他果然看到老主人已经打包好了行礼,其实也就是一个小小的包袱,将之放在桌上。老主人坐在椅子上,小阿轩眼圈红红的站在他身边,两只小手还拉着他的衣袖不舍得放开。以及老主人身边的伺候的人也乌央乌央的跪了一地,好些人都在偷偷抹泪。
但是,老主人却唇角含笑,一脸喜气洋洋的模样。
见杜逸进来,他连忙站起身。“你来了?我要走了。”
“你要去哪?”杜逸问。
“河内。”老主人回答。
河内是司马氏一族的祖籍,司马氏的子孙死后灵枢全都要送回河内归葬,这件事杜逸早已经心知肚明。甚至等他百年之后,他也会被送去那个地方——以司马氏后人的身份。
只是现在,他怎么就要回去了?
似乎看出了他眼中的疑惑,老主人笑道:“当年宁娘过世后,我就在河内给她建了一个衣冠冢。只是建好之后我只去见过她一面,后来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再去看过。现在既然手头的事情已经了了,那我也该去陪陪她了。正好,也能将她的坟茔迁入司马家的祖坟中去。等我百年之后,你千万记得要将我们葬在一起。”
杜逸拧眉。“那你的夫人呢?”
“我已经给了她一纸休书,从今往后我们一别两宽,各生欢喜。”老主人道。
杜逸撇唇。“你这叫过河拆桥。”
“无所谓,反正我之前既负了你阿娘,又负了我夫人,还负了黑市里许多对我寄予厚望的人。既然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那我再无耻点也无所谓。现在我也只希望自己开心就好。”老主人淡然笑道。
他都已经自认无耻了,杜逸还有什么可说的?
“那……你什么时候走?”
“现在。”
“这么快?”
“快么?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二十年,现在你来了,我是一刻都等不下去了。”老主人道。
说罢,他就拎起包袱。“我的人我只带走一个老仆,其他的全留给你。他们对地宫里的一应事物都十分熟悉,有他们帮衬你,你手头会方便得多。”
“阿翁,我跟你走!”小阿轩连忙握紧了他的手。
老主人闻言,他微微一笑,低头将小阿轩给抱了起来。只是一转头,他就把孩子转递给了杜逸。“他,我也留给你了。”
杜逸一愣,就听老主人说道:“父子君臣,这份关系不能太过亲密。这三年的隔阂对你和阿轩来说都是好事。从今往后,你们之间一直会存着一道屏障,这也更方便你们相处。而且阿轩我已经帮你教导过三年,你再上手不会太难。”
小阿轩一听这话,他立马放声大哭,一双小手胡乱挥舞着,想要再次抓住阿翁。
可是老主人却悄悄后退两步,特地站在他双手够不到的地方,任凭这个孩子哭得声嘶力竭,到最后根本哭不出眼泪了,他才颔首道:“阿轩,以后你就会是这个地下黑市的少主,以后你不能再哭了,知不知道?等他日你长大了,出外游历之际,可以去河内看我,阿翁在那里等着你。”
他的话小阿轩听得一知半解,但小小的他也明白今天他和阿翁的分别是注定了。他顿时睁圆了一双哭得红通通的眼睛看着老主人,片刻都不舍得移开。
而老主人在说出这番话后,就立刻转身走人了。
他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头,余生也没有再踏进这个地宫一步。
而就在老主人走后不久,又有人来报:“老夫人自尽了。她临终前对天大叫,说她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地宫里,到死她也是这个地宫的女主人!谁都不能剥夺她这个身份,司马勋也不能!”
“那现在人死透了吗?”杜逸冷声问。
“死透了。”
“那就将她的尸体抬出去,和殷家的人一起处理了吧!”杜逸冷声道,就将儿子放下,“走吧!”
径自转身离去。
小阿轩不见了阿翁,又见到这个才和他相认没多久的阿爹态度这么冷淡,他吸吸鼻子,最终还是咬咬唇,主动迈开腿追上了杜逸的步子。
从此,地下黑市里开始了一副崭新的局面,也飘荡开了一个个新的传说。
再说顾采薇他们。
等马车走出地宫的范围,顾采薇再回头去看,就见身后的风景已经同他们方才路过时候截然不同。 “他们已经重新布阵了。”顾采薇轻声道,“这也预示着新的地宫体系已经成形,咱们可以放心了。”
“我对阿逸一直很放心。他可是我一手教导出来的儿子。”杜隽清沉声道。
话虽然这么说,可顾采薇分明察觉到他紧紧攥着她手腕的手掌收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