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的,会不会是因为你们家地不够好?要不然就是地太肥了把药苗烧死了?再不然,可能是你们先种了高粱,高粱跟百相草犯冲?总不能是你们人品不好,百相草不乐意在你家地里活吧?是好是歹的,出啥事不能急吼吼怪人,先想想自己的原因嘛。”
一句接一句的,全是暗戳戳幸灾乐祸。
上东村不少村民,看张家做派早就不顺眼,奈何张家在村里也算大族,仗着家族人多在村里没少耍蛮横,但凡跟他们对上,都是别人吃亏居多。
是以利益没犯到自己头上,上东村民寻常也不会轻易去得罪张家。
但是这会子乐呵送到眼前了,不幸灾乐祸几句实在不太对得起自家个。
张家自打得了百相草,说话做事那派头,尾巴只差没翘到天上去,好像已经家财万贯跟村里其他人是两个世界的人似的,看别人的眼神跟看狗屎一样。
谁心里不气?
他娘的趁机会,必须多踩几脚!
看张家的吃瘪倒霉,他们也算吐了口恶气。
张世明脑袋嗡嗡嗡的响,压根听不到村里人在说什么,依旧不想相信眼前看到的景象,弓身弯腰在地里疯狂找,试图找出一株活苗来。
张世聪跌坐地头动也不动,满脸灰败,其妻江水月揪着他又哭又打,“我一开始就不同意拔掉高粱,你怎么说的,你们怎么说的?啊?指着天说一定能挣钱!说以后顿顿大白米饭都能吃上,不差那点高粱!现在怎么样?现在怎么样?你叫我怎么活,叫我们娘几个怎么活啊!!”
张世聪一声不吭,张世明更是瘫坐地里,整个人失了魂。
没了,全没了。
发财梦没了,银子没了,他们家还损失了原该有的六分地高粱。
马上就是五月,再想赶种已经来不及了。
这点损失还不止。
为了每个月能挣更多银子,他们家把攒的三十多两银子拿出来,全买了旱地,昨天买的,整七亩,就等着百相草长出分株来移栽。
为了发大财,老张家砸了整个家底进去!整个家底!几十年攒下的家底!
张老汉用尽全身力气撑着,缓缓站起,膝盖不停抖动,他抬头看向玉溪村方向,眼睛猩红,嘶哑着嗓音一字一顿,“好,好!林家的,用这种阴狠手段算计我张家,让我们既赔夫人又折兵!好得很!从今日起,我张家与你们势不两立!”
上东村村民看着他这癫狂模样,心里隐隐发毛,相互使个眼色后,无声无息散去。
张家的泼赖是出了名的,抠门小气又记仇,没得看个热闹还给自家惹祸上身,让张家的发疯去吧。
村民们不敢再在张家人面前继续说风凉话,背后却少不得把这事儿传一传,当成笑话来说。
到了下半晌,连村口的放牛娃聚在一块时,热议的也是张家百相草死光光的事。
“……哈哈哈,全死光了一株苗子不剩!听我娘说他们家还不肯死心,把死掉的草搬回家里,说要拿来煮茶呢,笑死我了哈哈哈!”
“这事我知道!茶是煮出来了,但是苦得下不了口!我特地趴他们家墙角偷看,张家那两个娃子一口茶水喝下去当场吐出来,脸都绿了扑哧!”
“张世明别着镰刀,还想上玉溪村找人算账呢,呸!人家断亲书已经拿了,说好给的药苗也给了,他找人家算什么账?”
“他就是个吃软怕硬的囊货,做做样子罢了,胆量还没我七岁的弟弟大,他倒是敢去呀?哼!”
放牛娃们不远处泥垛子上,坐着歇脚的汉子把头上草帽往下压了压,起身往村外方向走。
说八卦说得起劲的放牛娃们只草草瞥了眼,没认出人来,也没往心上放。
林大山往家赶的步子,快得脚底冒火星。
一路吭哧大喘气,心脏不断上抛下落定不了。
张家的没种活。
真没种活!
他家百相是真有神通在身上啊!
照这么说,百相说把百相草卖给陈兴,不是小娃娃不懂事随口乱说,恐怕他闺女连陈兴的死法都已经提前想好了。
林大山用力抹脸,步子迈得更急。
这事儿他一个人兜不住,得全家想办法。
他不怕闺女身上的妖异,只怕哪次没看顾周全被外人发现了,那他们家百相会被当成妖怪抓了架在火上烧的!
林大山这头心绪震荡满心惶惶,浑然不知道马县陈家也是兵荒马乱。
陈兴在府中大厅暴跳如雷,砸了一地瓷器、摆件,咬牙切齿,“是我小看林家了!竟然能请动金家出手帮忙!”
砸完东西稍稍泄了怒气,他又狰狞冷笑,“以为有金家撑腰,我就拿他们没办法了?高兴得太早了!”
毒计
“老爷,金家财雄势大,他们要帮林家,我们若硬跟他们作对,恐怕——”
陈弘扬一脸担忧,没敢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陈府在马县得脸,但是在金家那种商场大擎面前,是不够看的。
人家想对付陈家,只需动动手指。
就如这次,金家人连面都没露,就让跟陈府交好了多年的县大人拒了陈家晚宴邀请,圈子里的人闻风变向,揣摩着县太爷的心思,也纷纷跟陈家疏远距离。
一直在马县上流圈子里混得如鱼得水的陈家,头回搁浅。
这还仅仅是金家一点警告,倘若陈家不肯收敛,金家动起真格来,陈弘扬不敢想,怕是马县陈家的辉煌会成为历史。
陈兴觑他一眼,神色更阴狠,“谁说我要跟金家硬对着干?金家我动不了,但是动个小小林家,还是易如反掌的!商人逐利,金家会出手无非为百相草,且先让他得意!只怕到最后,百相草送到金家嘴边,他们也不敢低头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