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稀罕什么一夜贪欢,怕的是自己难舍难分,生了莫名的情愫。
但他觉得,他应该只是想玩会。他不会去碰祝升,多一段时间的陪伴热闹,等到金州放晴之后,就一切了结。
像是养了一段时间的狗,得到了一些陪伴。仅此而已。
裴焕生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
“对,你说得对。”
春雷
最终裴焕生还是让人将这片土地移平了,大约有十亩。打算全部种上了桃树,请人看了,大约需要移栽七八百棵桃树。目前还在砍伐杉树阶段,估计得要到夏天才能种上桃树了。
裴焕生敲定这一切后,也算是松了一口气,让时夜给汪鸿之送去书信,同他说了这些安排规划。汪鸿之看完之后只说了一个“好”字。
最近实在太忙,裴焕生忙完这些,紧接着就去给金喜看铺子,敲定来年的新货。马上就是二月二龙抬头,春耕深种,也得定下来年的需求。
祝升来得迟些,就只能在城外田垄里找到裴焕生了,或者是在哪家酒肆茶楼里谈生意。只见他忙进忙出,时夜的算盘也敲得啪啪响,就连一贯很闲的金喜,也会陪着人喝酒聊天。
二月初一刚来,惊蛰已至,清晨已经下过一场雨了,如今路面潮湿,凉风阵阵。金迎在雅间外面等了金喜很久,祝升跟她一起在外面等着,不过金迎是大大方方坐在椅子上,悠哉悠哉喝茶。而祝升是抱着剑倚在墙边。
等裴焕生和金喜谈完生意出来,已经快要正午了。
金迎起身看着金喜,无奈道:“可算是忙完了。今天惊蛰,等会回去祭白虎,吃些梨子。”她又对裴焕生说,“焕生,我也给你准备了些,应该已经送到家里了。”
“多谢金娘子。”裴焕生笑道,“春茶快摘了,届时给你送些君山银针。”
金迎点了点头:“今年雨水多,春茶应当是长势喜人的。不过焕生啊,这雨水多,量上去了,质可能就差些。你得要注意一些。”对于茶叶来说,雨水量多,长势快。但是天旱茶,产量少,却是精贵。
“好的。”
金喜不爱听这些东西,挽着金迎的手臂:“姐姐,这雨也就只能下这么一阵,品质不会太差的。等到放晴了,应该也就清明了,到时候我们去郊外赛马放纸鸢,成吗?”
“你呀——”金迎笑着戳了戳他的额头,“行吧。上次我和鸿之一起去赛马,可是好大的雨,我俩都变成‘落汤鸡’了。不过也自在快活——”
她又说了些那日的情况故事,眉飞色舞的,足以让人想象得出来她那日有多么快活。
等外面的雨势小了些,金迎就带着金喜回了家。
裴焕生这才走到边上,去关注刚刚一直默不作声,像个外人的祝升。想来他刚刚应该是局促不安了。
裴焕生不由得叹了口气,牵着他的手往外走。
“好了,我们也走吧。”
祝升任由他牵着,两个人一起上了马车,时夜自觉地在外面赶车。
裴焕生捏了捏眉心,将时夜递来的账簿放在一边,关心地问祝升:“怎么了,刚刚是不是觉得不自在?”
“还好。”祝升轻轻地摇摇头,“我本来也不是很喜欢热闹,参与不进去。若是强行参与进去,反而不自在。”
他就像是一个看热闹的旁观者,自己管好自己就行。
“哈哈哈——好吧,白担心你了。”裴焕生笑道,“最近我实在太忙,没怎么能顾得上你。”
“那你什么时候才能顾得上我呢?”祝升认真道,“你们这样的生意人,应当一年四季都很忙吧。”
“人活在世上,不可能不忙的,一年四季,或者是这一生,都会很忙。忙里偷闲,还要觉得自己十分快活,潇洒自在。”裴焕生认命似的耸耸肩,“但我喜欢这样的忙碌,会觉得很充实。”
“是不满足吗?你已经很有钱了,但依然会想着在外面闯荡,继续赚更多的钱……这是贪欲吗?”祝升几乎是很谨慎、很小心翼翼地说出“贪欲”这两个字。
裴焕生默了默,歪着脑袋看着这个似乎在求知的少年,他发问:“那么你呢?从凉州姑臧城,到金州,你一直在杀人,也算是贪欲吗?”
祝升下意识摇了摇头,沉声道:“我没有选择。”
他在夜桥,从夜桥出来长大的人,从小就是被当成一个杀手培养。他每次出门,几乎都是为了杀人。
裴焕生当然知道这一点,于是他说:“对啊。我也没有选择。我攀上了金家的势力,就得好好做生意。与虎谋皮,哪有那么轻松。”
他说得很真挚,祝升却莫名觉得不能太信,金喜对他的态度分明不是什么利用,他们之间的感情也超出了利益关系。
“只是这样吗?”
裴焕生重重地点了下头:“只是这样。”
春天的雨夜总是复杂挠人的。
春雨绵绵,伴着春雷。惊蛰一声雷响,万物复苏,意味着大地回春,生机勃勃。偏偏裴焕生不爱这样的雷声,比起春雨,他更讨厌雷声。
那年春天第一声春雷响时,他失去了师父。
十八岁时,他离开了飘渺谷,一个人北上在京城落脚了片刻,他没想到的是,离朝廷最近的地方,也有这么多江湖人士。
他在这里打响了落桃花的名号,当时谁人不知裴少侠的落桃花只需要一滴就能要人性命。裴焕生不吝啬,太过于慷慨,那时候的他年轻气盛,巴不得名震天下,大大方方地向所有人展示他的毒。
从落桃花到后来的醉春风,每一个都像极了酒名,却是致命的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