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沉玉哗啦一下掀开教帘,月光撒在她背影上,照的她背影挺拔如松气质如虹,却照不进幽黑的车厢。她站着,他坐着。她在明处,他在幽暗的角落里看不见容颜。
月光是天赐的帘幕,将他们划分了个泾渭分明。
他修长雪白的手拈上她发丝,指尖轻捻,才飘落上去的雪花来不及安静,就在他指尖化成润泽的水光。
雪又开始下了。
“进来避避雪吧。”
“不避了,我要走了。”
林沉玉甩开他伸过来的手,转身就走。
他低了眉眼,微微咳嗽了一声,罢了强颜欢笑似的抿了抿唇,雪白鬓发遮住到下颌,愈发显得他有些羸弱。犹如仙鹤被困雪夜,低了清贵的头颅,这哀凄颤栗模样,实在是可怜。
林沉玉看不得他这样,叹口气,声音温和了许多:“有空就回家,回来了我请你喝茶。我虽然不知道你在谋划什么,但是还是要保重身体。”
她重重的拍了拍车夫胸脯,解了穴位,便和顾盼生驾马离开。
车夫幽幽醒来,浑然不觉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只听闻马蹄声渐,远入层山去也。
“无事发生,启程吧。”
车厢内传来澹台无波无澜的平静声音,马夫低低应了一声。驾着马缓缓拉起车来,他走时好奇的往地上看了看。
偌大的林间狼藉一片。有一道马蹄印沿着路远去了,人行渐远,马蹄入雪深。
马车碾出平缓的车辙印,杳杳向西行,那远去的马蹄印撒向东边,两道踪迹于林间相遇,最终还是背道而驰,渐行渐远了。
*
林沉玉没有多问,这让澹台无华有些意外。她素来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今日居然就这么轻松的放过了自己。
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今日的林沉玉简直是听话的可怕。
等等……
澹台无华脸色一变,他摸向黄花木雕花小桌下面的毯子,愣了很久,终于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果然,她不刨根问底,是因为她自己已经顺走了。
*
林沉玉到了金陵边陲的半山腰上,停在了一座村庄旁边,她交代给了顾盼生一点事情去办理。然后就借着月色并人家灯火,低头看刚刚偷到的东西。
永远不要指望谜语人的话,不如自己找东西。
她从澹台无华那儿的地毯下面,顺走了一本册子,那东西藏的严严实实,生怕她看见一样。
这是一本银账,字迹娟秀,内里还夹着花笺。没有什么翻阅痕迹,应该是萧绯玉自己用的私账。记录着某年某月某日,什么收入账几何,付给别人多少。
她对于账本一窍不通,大致浏览了一遍,基本都是收入居多,有别人送的金银器皿什么的,一桩桩一件件都收录在册里。
翻到某一页的时候,她看见了这样一行话:
延寿十五年九月初十。
付……刃木……津银十万两整。
这个刃木已经很模糊难以辨别了,林沉玉想了半日应该是一个梁字,三点水被涂抹的干净。可后面的字迹,被人刻意涂抹去了,压根看不出是支给了谁。
十万两纹银?
饶是荣华富贵如海外侯的她,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十万两纹银什么概念?一整个州饥馑洪灾齐发,数百万人面临灭顶之灾时,朝廷拨款下来也不过如此。
当年萧匪石给萧绯玉的嫁妆才万两出头,那已经是奢华过礼,被无数人弹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