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阁以往很怕凉,他总是窗门紧闭,只是偶尔开窗透透气。
但自从他被困在这里后,陈阁的窗户便再也没有关上。他时时透过木窗眺望远方群山,空茫的看着飞雪飘落。
席隐时常站在门边看他,或许连陈阁自己都不知道,此时的他总是异常脆弱,像是一碰就碎的瓷器。
于是,在他日复一日吹着寒风下,终于,他病倒了。
他在一次窗边赏雪时,眼前忽然开始发黑,随后便是天旋地转昏了过去。
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席隐在他身旁,正目光沉沉的看着他。
对视的那一秒,陈阁猛然偏过了头:“出去。”
出乎意料的是他真的起身离开了,陈阁松了一口气,他仰着头,眼神空洞的看着天花板。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又传来“吱嘎”一声,他猛地望向声响处,只见席隐端着一碗粥走进来。
浓郁的甜香从粥里散发出来,席隐坐在陈阁床边,他舀了一勺粥,轻轻抵在陈阁嘴边,声音平静:“吃点东西吧。”
但陈阁直接将那碗粥打翻了,瓷碗落在地面上发出分外清脆的响声,抿着唇别过头去不看席隐的神色,声音很清晰的传来:“我不想看见你。”
席隐却像是被刺激到了一般,忽然抓住他的手,将他蛮横的扯到身前,狠狠吻上了他的唇。
这个吻不覆以往的柔情,它充斥着强势与血腥。席隐撬开他的齿关,纠缠着他的唇舌,像是要与他不死不休。
陈阁拼命推开却被他拉的更紧,最后他受不住狠狠咬了他一口,霎那间,一股浓郁的铁锈味在两人嘴里蔓延开来。
陈阁挣脱出他的束缚,唇被亲的水光淋漓,他用袖子狠狠的擦了一下唇,对他说:“你真是疯了。”
此时席隐碧绿的眼眸里欲念翻腾,满是波涛诡谲,他笑了一下,昳丽的眉眼舒展开来,像是勾人摄魄的妖精,他言语疯狂:“我早就疯了,陈阁。”
“我会给你时间接受的,但你也别让我等太久。”
说完便走出了房间。
陈阁将自己缩进被子里,他脸色苍白。
我们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痛苦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段话大概就是陈阁目前的真实写照了。
陈阁这次病情来势汹汹,像是要将他这段是间的沉闷郁气一起发泄出来,使他这段时间消瘦了不少。
再加上陈阁很讨厌喝药,他怕苦。所以每当他面对那一大碗乌黑浓稠的汤药时,总会默默将头扭到一旁,无声的拒绝,或者直接将熬好的汤药从窗边倒下去,站在窗边看着楼下热汤沃雪而形成的褐色雪洞,也不在乎自己被冻得发红的脸颊,空茫茫的看着。
这也让他的病情愈发严重。
于是席隐后来索性将药煮好后直接掐着他的下巴将药灌进去,苦涩的药汤划过喉咙,陈阁总会抑制不住想要干呕。这时,席隐便会紧紧捂住他的嘴巴,强硬的逼迫他咽下去。
席隐看着他因为生理而泛红的眼,他会伸手去轻轻摩挲他的眼皮,直到清浅的眸里泛起晶莹的泪花才肯罢休。
每到这时,席隐会往他嘴里塞上一颗蜜饯。但无一例外,陈阁总会将它吐出来,然后垂着头,低声对他说:“出去。”
这样的生活平静而死寂,陈阁一个人呆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看着日升日落,渐渐的,他开始失去对时间流逝的感觉,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呆了多久,也不知道究竟还要呆多久。
直到窗外冰消雪释,远方的云雀携一枝嫩黄的花骨朵儿落在他的窗棂,他才恍然惊觉。
春天到了。
意识到这点,陈阁黯淡的眼眸里逐渐闪现一抹神采,他下意识看了眼床边背包里的书本,想,学校已经开学了吧。
霎时间,逃离的念头再一次浮现在自己的心头,像是雨后春笋开始在自己的心间疯狂生长。
于是,等到席隐一日夜间离去,寨内一片沉寂时,陈阁开始了自己的逃跑计划。
他将床上的被子拧成一股粗线,一端固定在室坚实的一角,一端垂落到窗下,顺着床线缓缓向下爬去。他爬的很小心,最后安稳落地时还带着点惊讶的欣喜,但很快,他就收敛情绪朝着寨门口跑去。
只要出来这座苗寨,到达山下的小镇,他就可以逃离这里了。
一路上,陈阁的鼓膜震动,他甚至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苗寨外地的深林间山风呼啸,黝黑的树枝在陈阁上方不断张牙舞爪,发出凄厉的号叫。陈阁眼前一片昏暗,只能勉强借着天边清冷的月光辨别前方崎岖的山路。
但不知为何,一阵极其明显的“窸窸窣窣、窸窸窣窣“的声响传入耳中,黑暗中,陈阁的疑惑被无限放大,但身后的声响越来越响,像是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恐惧和疑惑渐渐在心头占据上风,他僵硬的转动脖子,朝后方看了一眼,随后眼睛渐渐睁大。
他看见一团团似黑色潮水般的液体在追赶自己,它们翻涌着、起伏着,在月光下反射着异样的色泽。
几乎实在瞬间,冷汗浸湿后背,陈阁大脑一片空白,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很清楚一点,绝对不能被赶上。
于是他咬紧牙关,拖着疲倦的身体奋力向前狂奔,因为太过用力,他甚至能尝到嘴里弥散开的血腥味。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双脚渐渐像是被灌满了铅,即使他再怎么咬牙用力,速度还是渐渐慢了下来。
当那团黑水般的团块渐渐逼近时,他终于看清了它们的真实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