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陈阁再次睁眼时,躺在干净整洁、窗明几净的医院病房里。他下意识坐直了身体,朝四周看去,左手却忽地传来一针刺痛,他低头望去,是他一用力把正在打点滴的针头给扯掉了,此时点点血迹透过绷带渗了出来。
陈阁隔壁床上躺着的是一个年迈的老婆婆,见他这般不由出声道:“小伙子,小心手啊,有什么事啊这么急。”
刚巧这时寻房护士看见他这番举动,当即面色一改,怒气冲冲的走了过来,她将举着的托盘往桌上一放,上面的瓶瓶罐罐发出“丁零当啷”的响声,她开口便道:“你在干什么。”
陈阁看向身旁一脸怒容的护士,没有理会她的问题,他双手撑在身侧两旁,身体向前倾,苍白的脸上一双浅褐色的眼睛紧紧盯着她,语气急切慌乱:“那个和我一起送到医院的人怎么样了!!?有没有事!?”
护士皱着眉看他,脸上还带着先前的怒气,但依旧回答了他的问题:“什么人?a大门口突发事故被送过来的人只有你一个啊?”
“什么?”陈阁表情一片空白。
女护士吐出一口气,低头摆弄着托盘里的瓶瓶罐罐,声音似风般飘来:“我说卷进这起事故的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吗?但你也是好运没出什么事。”说到这她有些感慨道:“地面上那么一大滩血,却只受了一点皮外伤。”
但陈阁只听到了护士的第一句话,他喃喃道:“只有我一个人……”
女护士没在意他的举动,很快捯饬好手上的工作,转身却被陈阁的神情吓了一跳,刚想说些什么,陈阁忽然翻身下了床,离开了病房。他动作很快,护士还来不及说一句“别走”,他就已经溜出去了。
陈阁像是不相信护士的话,自己一个人就翻遍了这一层的病房,但却如护士所言,席隐不在这里。
最后他被护士找来的人限制住了举动,他们将他强制带回病房。陈阁坐在病床上,像只脱水的鱼,青白的脸上冷汗不断滑落,徒留一道道濡湿的水痕,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眼里通红一片。
那名女护士看到他这番模样,不由轻叹一口气,说:“医院里真的没有你说的那个人,现场的人告诉我们是一名酒醉驾驶的司机意外撞伤了你,除你之外真的没有别人了,你是不是记错了或者……记忆错乱了?其实根本就没有这个人。”
听到她的最后一句话,陈阁猛地抬头,浅褐色的眼睛满是血丝,重复着一句话。
“我要出院。”
虽说是出了车祸,但陈阁浑身上下只受了些擦伤,简单包扎一番就行了,所以医院也没压着他不让他出院。
陈阁很快就办好了出院手续,踏出医院的那一刻就立刻打了一辆出租车。他此刻已经换下身上的病号服,穿回了之前那件带有斑斑血迹的衣服,看起来十分狼狈。
车上的司机见他这副样子被吓了一跳,但陈阁没理会他异样的神情,上车前说了句“去a大”后便在没开口。他焦虑不安的的坐在车后方,紧张颓败的样子让司机不敢与他搭话,只是不断通过后视镜去瞅他,不断脑补发生在他身上的故事情节。
下车后,陈阁一路狂奔回寝室。a大校区的景色很好,一路上花木扶疏,流水潺潺,但陈阁此时无心关注,他拼命的奔跑着,雪白的衣袂翻飞,额前的碎发被奔跑时的飞吹的扬起。
他的心脏剧烈的跳动着,他甚至觉得自己听见了自己鼓膜震动的声响。
“哐当——”
陈阁猛地推开寝室门,但里面却空无一人。陈设与之前一般无二,他踉踉跄跄的走进去,跌坐在地上的床铺上,眼里空洞一片,他脸颊朝下埋在胳膊里,良久,压抑的哭声缓缓溢出:“席隐,你去哪了。”
陈阁哭的很压抑,大部分的哭声都压在嗓子里,他的眼泪顺着交迭的胳膊缓缓滴落在地面上。
滴答、滴答。
他哭了很久才渐渐止住了声,但身体还在因为刚才的缘故而在不停的轻颤。忽然,陈阁感觉到颈侧传来细密的痒意,他抬起遍布泪痕的脸,通红的眼睛看向肩膀,发现阿银正用它那莹蓝色的翅膀轻轻拍打他的颈侧,很轻,好像在安慰他一般。
陈阁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将它捧在手心,原先才止住的眼泪再次决堤,只是这时的他很平静,他声音喑哑:“我不难过的。”
哭过后,陈阁渐渐明晰席隐应该是回苗寨了,他应该是受了很严重的伤。但他不会去苗寨找他,在那里的回忆就像是钝刀割肉,刀刀凌迟。
同时,他也明白了一件事,自己大概真的喜欢上席隐了,即使没有情蛊。
但他始终觉得自己对他的感情并不深刻,就像以往那些龌龊往事一般,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淡化,直到彻底消失。
但席隐的身影却开始占据他的心,出现在他生活的每一个角落里。
但好在,他并不是一个人,阿银始终陪伴着他,无论他什么时候回来,他都会在第一时间绕着他周身转上一圈,然后缓缓停在桌面的鲜花上。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阿银变得萎靡不正,它总是安安静静的呆在桌面上那株鲜红的玫瑰上,耷拉着翅膀。只有在他回来之时,会轻轻扇翅以示欢迎。
这样的生活被打破是在一个昏黄的傍晚。
陈阁在擦洗设备仪器时眼神飘向了席隐每次坐的位子,现实与记忆重迭,恍然间,他好像又看见了他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点着那杯苦咖啡的杯身,朝自己微笑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