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缘气得发抖:“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救了你,你却叫我失去一切。”
雁鸣低声道:“你只有我就够了。”
“我本早就与他说过,云少宗主既然与你熟悉,将你绑来我手上也就是了,可他偏偏不干,转而杀了我一众得力下属……这能怪我吗?”
“还有你那些师叔长辈,非要耗尽灵力护着这把剑,要等你回来……如今这剑不还是到了我的手上?”
沈缘眼眶处落下一行刺痛泪水,雁鸣搂紧了他的腰身,正想低下头为他吻去眼眸间泪渍,却忽有一道凌厉剑气划过苍穹朝他袭来,雁鸣抱着他跃开几步,看向来人时却笑了。
“尊座大人。”
闻修决一身幽冥玄色长衣,面容凌厉如同自深渊爬出的恶鬼,周身环绕着浓得化不开的层层邪气。此时阴风怒号,万物凋零。少年魔尊踏入这座荒芜高山,赤红眼眸掠过数人,最终落在了白衣仙君的身上,短短几日时间,他便已成了这般模样。
雁鸣挑眉笑道:“尊座大人改变主意了?打算与我共享天下?”
闻修决未曾理会他,只是死死盯着沈缘的眼睛,沉声道:“求我。”
沈缘垂下眼眸,不发一言。
闻修决重复道:“沈缘,求我。”
他耐心地等待许久,沈缘却依旧苍白着脸色垂眸不给他一个眼神,闻修决捏紧了手指,心中郁气沉沉,他不晓得到底为何沈缘为救这苍生,连妖王这等侮辱人的要求都答应了,却连与他说一句话,好好地服个软求一求他都不肯。
明明他也是……
闻修决愤而转身时却忽然停住了脚步,他的心里涌上一层巨大的恐慌,他方才想说什么?
明明雁鸣也是……妖邪之辈,明明他也算是顶尊贵的人,沈缘却宁愿落到他的手里,也不肯在他的面前服输……他到底为什么会这么想?
爱恨交错一团乱麻,他费尽心思想解开这通烂账说个明白,究竟想要的是一个真相,还是仅仅只是想要沈缘对他服个软?
“砰——”
巨大的爆炸声音在背后响起,闻修决明明已经认为自己什么都不会再怕了,却依旧在听到这声巨响时忍不住颤抖了指尖,未曾来得及回头看一眼,他的身后升起一阵迷蒙烟雾,将他的视线完全隔绝,少年在一瞬间慌了神,他张了口,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沈缘在烟雾中自爆内丹,将凝聚了所有灵力的最后一掌打向了自己,这道掌风更甚刀刃,自他的腹间完全贯穿,身后雁鸣忽被这一掌力波及,猛的吐出一口鲜血,他眼睁睁看着眼前青年夺回那把归缘剑,拼尽最后一丝气力,用自己的身体做支柱,将那把剑捅入了他胸口间:“去死!”
同归于尽。
铮——
归缘剑发出一声低沉嘶鸣,骤然间折断。
沈缘用力按着那把断剑不肯松手,只待与妖王一同灰飞烟灭,全了这短短二十年世间恩宠,还报万剑宗养育爱护之恩,青年如同他那把宁断不折的长剑,如同风霜降临在灰蒙蒙热气喷涌的山头,天空中降下鹅毛大雪,白衣仙君深深喘息一口气,却忽觉一阵妖邪之力自他背后袭来。
“轰隆!”
……
大雪将火焰完全浇灭,妖王被魔尊重击而湮灭在山头,此时天空间略有晴光,众弟子见沈仙君将妖王击倒,瞬间气血翻涌,再不见颓靡之气。
“……到这般地步了,你都不肯求一求我…!”山顶之上一黑一白两人相对而立,白衣仙君脸颊处沾染着烟灰的凌乱颜色,他发丝略有些散乱,轻轻贴在苍白脸颊处,掠过那张冷淡薄唇,闻修决看着他半晌,又别开眼睛道:“算了。”
“总是我求你,总是求不到。”
求别人来求自己,这是什么性情的人才能做出这般事?
“闻修决。”
少年转身欲走,却忽听沈缘慢慢开了口,闻修决顿住脚步,握着剑的手紧紧捏起。
“谢谢你救他们。”
闻修决吐出一口郁气来:“我没想救这些人,也不稀罕你一声谢,前几日我们是什么模样,那么到现在还是那般模样就好了,我早已经仁至义尽了。”
“往后……往后再没有什么情谊。”
沈缘静默半晌,上前道:“闻修决,对不住。”
“……什么?”闻修决僵硬着转过身躯,只看见一张近过来的清冷面容,他唯恐是自己听岔了,又颤着声音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我说,”沈缘低低笑了一声,脸上却未见半分喜悦之色,他垂着眼眸站在这个早已经在不知不觉前愈发高大,再不能追寻少年模样的魔尊面前,说出了那句迟来已久的道歉:“我是想说……过往一切,是我心中执念万千难以割舍,那时师尊爱护你,我嫉妒愤恨难耐,便待你多有亏欠……方才生死之间,我想通了……苍生见我,我何必见苍生。”
“所以,对不住。”
沈缘轻声道:“过往种种,是我抱歉。”
闻修决心中升起一团火焰:“……你的意思是,你想通了所以才对不住我?!你想通了所以我的苦痛一笔勾销?!”
“如此轻巧,你怎么说得出口?!”
沈缘摇了摇头,他平抬起手中断剑:“你既觉轻巧,便杀了我还此一报,如何?我绝不反抗,但是金丹……”他叹了口气,道:“金丹已经没有了……我无法还你,如若你还需要,便用我身重铸修缘剑,这把剑是顶好的仙剑,各宗门见此剑皆能让你三分,当做我赔礼。”
“你以为我不敢杀了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