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辞纳罕,想不通誉王有什么亏欠她的地方。一时被席憬的思维带上偏路,没能注意到,其实席憬说这话纯属私怨。
男人间的战争,一向拉得很长,硝烟味满满。
但那不要紧,那与她无关。
不久,女使将菜肴端上桌。
妙辞抬眼一看,见有一锅羊棒骨汤摆在桌上。
“尝尝。”席憬给妙辞舀了一碗羊棒骨汤。
这时席憬不再提朝堂事,甚至没再提兄妹之间的“不伦”,把所有的不愉快都抛诸脑后,
退化成一个照顾小孩的兄长。
妙辞盯着汤面飘起的一层肉油,思绪不由得飘回小时候。
照顾小孩,席憬有一套独特的方法——他总在扮演不同的人物。
检查诗词背诵时,他握着戒尺背过手,神情是传统的父亲的威严;察觉衣裳破洞时,他持针缝缝补补,神情又是内闱里的母亲的温和;有时返璞归真,做回无所不能的兄长,时刻思忖怎样填满妹妹干瘪的肚子。
妙辞记得,幼时她身骨孱弱。为给她滋补,席憬整整熬了有半年之久的羊棒骨汤。
每一顿膳食中都有羊棒骨汤的位置,家里的气息常是羊肉的腥膻味。
喝汤喝久了,兄妹二人的□□里仿佛都飘有肉汤表面的一层浮油。哥哥熬汤熬累时流的汗水、妹妹喝汤喝烦时流的泪水,全都是腥的、臭的、滑腻的。
那时兄妹的名字被肉汤冲走,变成明码标量的“一碗补脑的棒骨汤”、“一碗补气血的棒骨汤。”
席憬接过妙辞的回忆,继续回忆。
他的回忆总是带着一种无可奈何的疲乏——照顾孩子,累得憔悴。
“如果有的选,我宁愿在成为‘哥哥’的那一日,即刻将你抽筋拔骨,熬成一锅肉汤喝掉,好过从此日夜受你哭嚎不停的煎熬。”
席憬突然使坏,勾住妙辞的脚,脐带绕颈似的缠住。
妙辞炸毛似的,肩膀陡然一耸。
她缩不回脚,臊眉耷眼道:“没有血缘联结的情况下,你还能想得这般可怖。真不敢想,倘若我们是亲兄妹……”
“倘若我们是待在同一个腔壁里的亲兄妹,我会扒着你的脐带玩,时刻给你下咒:要只能看得到哥哥。宁愿在娘胎里给你灌输‘不伦无罪’的思想,好过现在被你一再疏离、漠视,日日复日日地忍受你的冷处理。”
“所以你看,无论我们之间有没有血缘联结,只要我们曾有过紧紧依偎的岁月,到了这般年纪,我必定会对你有这般心思。”
妙辞反驳:“那是你自个儿寻来的脱罪理由。”
按照他的逻辑,他之所以爱上她,倒成了她的错。她只有被他活活吞掉,才能避免今时今日的不伦。
席憬不在意地笑笑。
膳后,妙辞见了万夫人。
万夫人仍对她说着老生常谈的那一套,劝她千万不要行□□之事。甚至劝急了,还拿她自身的经历举例子。
“淑妃有在你面前将我狠狠贬斥一通吧。”万夫人仍待在她那礼佛屋,人却愈发消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