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光线原因,影子显得很长,几乎要贴上安娜斯塔的脚后跟。它走路看上去很慢,但步子迈地很大,始终与她们保持一定距离。安娜斯塔无论怎样加快脚步,在拐过一个墙角惊喜地以为甩掉时,它又出现了。
安娜斯塔泪水蓄在眼眶中,鼻涕滑稽的半掉不掉,偏偏她害怕到极致,不敢出声,左手死死捏着嘴巴,几乎要疯了。
羊肠小道宛如没有尽头般,安娜斯塔脑袋一热,拉着温蒂迈开腿奔跑。
她按照对脑海里路线的印象,左拐右拐,身后的脚步声没有变快,但依然紧随其后。
在转过一个拐角,安娜斯塔继续埋头向前冲,却被温蒂用力向后一扯,她总算抬起头来,却发现眼前是一堵墙。要是没有温蒂伸手拉住,她恐怕直接撞上去了。
——她把温蒂小姐带进死胡同了!
安娜斯塔的脸色刷的煞白,她的嘴巴发抖,泣不成声,“对不起,姐姐……我……”
灰白色的墙面上倒映着她们两人的影子,很快,又有另一个头大身细的黑影出现,遮挡住阳光,将她们的身影掩盖了大半。
死定了。
这三个字在安娜斯塔的脑海里盘旋,她无比懊悔自己那时冲动的决定,无比痛恨将证件丢在家里的自己,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安娜斯塔彻底绷不住了,哇的一声大声哭了出来,与死神做最后的抵抗。
在崩溃之际,安娜斯塔突然像是罗马斗牛士附身了一般,她想要回头去看那个该死的伪人。
墙上的黑影逐渐变大,身后的伪人越来越逼近,她正想要扭头,一只手按住了她的脑袋。手指接触到后颈的皮肤冰凉刺骨,没有一丝温度,是温蒂小姐。
温蒂在用这种方式阻止她回头,安娜斯塔咽下一口唾沫,她看到墙壁上的属于温蒂的影子微微侧过身,与那个伪人对视上了。
一颗心在狂跳。安娜斯塔紧盯着那两个影子,后颈上的手似乎被她的体温捂热了,不再冰冷。
不知过了多久,踩着高跷的伪人走了,它的影子也从眼前的墙壁上消失。
安娜斯塔感觉到温蒂拍了拍她的脑袋。她立刻转过身,可身后什么也没有,一直眺望到巷子尽头,仍然空荡一片。
她有些恍惚,“走了?”
温蒂:“走了。”
安娜斯塔像是一只泄了气的皮球,瘫软在地。
“太好了……”她喃喃自语。
踏入大楼,安娜斯塔看到坐在门卫室前铁质公共椅上的熟悉身影,她立刻飞奔过去,“妈妈!”
米凯尔夫人听到女儿的声音,条件反射般的站了起来,张开双臂将安娜斯塔紧紧抱在怀里。“安娜斯塔!”她拥着女儿,将脸埋在女儿柔软的头发里,“为什么不等妈妈?!要不是我看到了你留给弗雷德先生的纸条,我……”
身为厨师的妈妈身上有着来自厨房的油脂味,这让安娜斯塔十分怀念,她吸着鼻涕,双臂抱着妈妈的腰,“我不知道你今天会不会回来。”
说到这,她挣脱开米勒尔夫人的怀抱,扯着她的袖子朝温蒂道:“是姐姐带我去办的证件,一路上也是她保护的我。”
不知为什么,她隐去了两人遇到伪人的事,安娜斯塔觉得这一定是温蒂所希望的。
果不其然,正在将证件交由门卫审核的温蒂发现了她的隐瞒,微微侧目,当看到安娜斯塔亮晶晶的眼睛时,又转过头去。
“真的吗?给你添麻烦了,怀特小姐,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米勒尔夫人感激道。
弗雷德已经审核完了她的身份,温蒂将证件和申请收好,向她弯起唇瓣,笑容得体,就像无数次从电视里学习的那样,仿佛真的是一位亲切的大姐姐,“不用谢,夫人,举手之劳而已。”
三天前。
深夜,小巷狭窄而又阴暗,蚊虫聚集在角落的积水处,围绕着惨死老鼠的尸体发出嗡嗡地叫唤。
安迪脚步匆匆,鼻尖有汗水滴下。
喘气声在夜空中回荡,身后的那家伙时不时发出恶心的嬉笑声,用各种各样的语气与她搭话。
即将奔跑出巷子,视野逐渐扩大,安迪看到前方十字路口处似乎有人,她被墙壁遮挡住,但在路灯下等看清她的容貌。安迪认出来,那是怀特小姐,她之前被伪人假扮深陷真假温蒂的事已经在街区里传开了。从未有人能从伪人手下逃脱,她算是第一例。
虽然不知道怀特小姐为什么会在这里,但安迪欣喜若狂,仿佛看到了曙光。
怀特小姐似乎在与谁说话,双手环胸,路灯光洒下时像是镀了一层金边。安迪管不了那么多,奔跑上前,大喊道:“帮帮我!怀特小……”
她倏然噤声,因为怀特小姐身前站着的是一个怪物。
——羊头人身,漆黑的毛发中一对弯角分外醒目,简直就是传说中撒旦在人间的真身。
怀特小姐似乎注意到了她的存在,朝安迪的方向看来,与她一起的还有那个“恶魔”。
安迪愣在原地,她的半个身子仍留在羊肠小道里,路灯的光只照亮她的上半身。
突然,她的脚踝猛地被抓住向后一扯。
安迪身体因为惯性猛地扑倒在地,额头砸在水泥砖上生疼。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后方传来巨大的拖拽感,她的手指用力扣着地上的砖缝,指甲盖上掀,鲜血渗了出来。
“救我——!”她崩溃地哭喊着。
但眼前的两“人”只是默默地注视着。安迪逐渐失去了力气,她绝望地大张着嘴巴,指腹摩擦着地面留下几道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