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知道,她有风骨,可自立。
裴萝示意梅香拿来一个小香囊,把香囊放入裴云庭手心,香囊上用彩色的丝线绣着一朵粉蓝色的亭云花,花瓣随风摇曳,虽针法稚嫩,却也有模有样。
“是你做的?”裴云庭嘴角微扬,心口热乎,“看起来还不错。”放入鼻下嗅了嗅,“放了些什么?”
“早前无事时做的,填了一些清心安神的药材。”裴萝凑近,踮起脚尖吻了他一下,留恋着他的气息,殷切不舍离开。
一圈人自觉转脸,余光里偷偷地看。
“你带着它,不管白日如何,晚上都要好好睡觉,等我回来,好不好?”
裴云庭抱住裴萝,在她颊边回了一个轻吻,说:“好。”他褪下拇指上的紫玉扳指,戴在裴萝大拇指上,“戴着它,你就是我。”
裴萝手指太细,扳指戴上,晃荡着要脱落,她便把扳指装进自己的背包里,垂头摩挲着包上凸起的痕迹,吸了吸鼻子,在梅香和竹韵的泪眼中,决绝翻身上马。
命令自己不许回头,庆林和阿貍伴于裴萝身侧,带着装好的马车,一同向着泽州方向而去。
直到再也看不见,裴云庭才捏着香囊回到府内。院里变得空落落的,他心里也不好受,木木的,有什么被马车一同带走了。
“齐王殿下。”
身后传来一声轻唤,裴云庭转过身,门口是丁娆,红着眼睛冲他抱起拳,裴云庭稍稍平静下来。
裴萝是去做正事,而他也有很多事要做,这正是她的心愿。
丁娆带来了新消息,路修明手下明光军不服收编,扬言除非朝廷放回将军,否则必将反叛。
裴云庭眉头愈蹙。
路修明在疆五年,手下明光军所向披靡战无不胜,是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可只听他的命令。这样一支军队几乎是可翻云覆雨,也怪不得有人会忌惮。
细作之事,一个合理的借口罢了。路修明之后又会是谁?
立于最高处做决定的人永远俯视众生,一句话就可以决定一群人的生死,无论是被封禁的疫区百姓,还是兢兢业业的明光军。而这些人,又哪里来的嘴去辩解一句话?
除非立在高处,否则便永远会被人压在头上,不得喘息。
往事历历在目,他已无此心。昨夜他对她承诺不会造反便绝对不会反悔,但若有一天真被逼的无路可走,又该如何?
直到夜半时分,裴云庭才合上写好的折子,从桌边起身。环顾了一圈,目光落在书房设置的榻上停了一瞬,他还是走了出去。
房中有灯影,柔柔的一片光明,可不是她。
在院里站了多半天,裴云庭全身被秋意浸透却并不觉得冷,仿佛这样就可以跟路途中的那个人共感,分去一半她的劳累。
他静静地看着天边一线月亮,直到瑶婶过来嘟囔:“哎呀,这是干什么?王妃若是知道王爷这么任性,可是要心疼死了!”硬拉着他回屋,裴云庭才跟着回去。
屋内温暖,驱散了方才的凉意,通身经络活泛起来。
梅香端着炖好的燕窝粥走进来。
“王妃临走时特意吩咐的,这里面可放了王妃特制的爱心药材,滋补又安神,王妃的一片心意,王爷尝尝吧!”
裴云庭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放进嘴里,入口清甜,后味是兰花香,浅淡却在喉口处萦绕不散,忍不住又吃了几口。
一碗粥很快见底,梅香带着空碗退下。
走到床边,床铺上也有裴萝留下的东西,是一把平日里用的檀木梳子,安放在他枕边,还有一张压着的字条。
裴云庭打开,上面写着,长发绾君心,幸勿相忘矣。后面还有一句,是……裴云庭支起下巴,心里笼罩的一股子经由离别带来的哀伤轻轻散了。
我知道你肯定在想我,我也想你,猜猜我在干什么?后面画着一个碗,一棵草,还有一匹小马,最后是一个三笔画出的笑脸。
笔迹歪歪扭扭,像是对他做鬼脸。
还能做些什么?吃饭,采药,赶路,还有想念他。
不过一张纸,两种字体一前一后,倒真像是她在用这种方式跟他说话,对他温言道,你不要担心,我很快就会回来。
裴云庭躺下,脑后枕着裴萝留下的一丝香气,沉入梦中,再醒来时已是翌日天大亮,该入宫了。
朝堂上分成两派,阵营明显。
一派以齐王裴云庭为首,主张路将军无罪,武将无辜,不该被有心之人胡乱揣测诬陷,另一派则以杜宰相为首,主张路修明私养军队,竟然敢不听圣命,其心简直可诛,绝对不能放。
谁都不服谁,吵的不可开交,萧止脸色越来越黑,拂袖而去,留下一堆人面面相觑,互相攻讦。
容郡王率先发难:“若我没记错,齐王殿下可是派了齐王妃去治疫,把皇上交代的事公然推给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内宅弱柔弱女子,齐王殿下不觉得丢人吗?”
一时间议论纷纷。
手无缚鸡之力?弱女子?裴云庭腹内发出一声冷笑,这话等她回来,定要说给她听。
“不觉得。”他淡淡道,“若说医术,请问在场的诸位哪位能比得过我夫人?不让能人前去,难道派你等去送死不成?”
金銮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齐王殿下这话说的……”
“一群男人,个个妙语连珠,关键时刻却连一个女子都比不过,还有功夫在这里废话,既然无用,不如回家睡会儿觉去!”裴云庭大步往殿外走去。
“裴云庭你!!!”有人气的跳脚,“你们武将简直不可理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