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神色尤有迟疑,下意识回头往殿内望了一眼。毕竟这段时日以来,少帝没有再踏足菡萏轩,也不曾传召过尚容华。
小蝶也顺着他的视线往里看去,她目力极佳。能窥见未掩实的漏窗里透出一丝光。
殿内清幽静谧,博山炉的青烟袅袅如水波,萦绕着帘幕下那一截墨金龙纹的袖袍,暗纹交织隐隐有流光浮动,矜贵难言。
少年眼帘低垂,落下一方浓色的睫影。
倏地,修长的眼尾轻动,似有所察般缓缓朝她看来。
小蝶腿脚一软,吓得险些栽倒在地。
那名侍卫好心扶了她一把,“嗐这事、算了东西先放着,你还是早些回去吧……”
他也摸不准帝王心思,正想先将人劝回去时,殿内有声音问道。
“何事?”
攥紧手中的食盒,小蝶硬着头皮喊道,“陛、陛下,容华让奴婢过来给您送莲子羹!”
那道人影似是一顿。
过了良久,却没有任何回应。
难道这一趟成不了?她有些失落,正想放下东西告退,云烟之中那袭袖袍垂坠,少年起身,掐灭燃烧的那一线细香。
伴随火光黯淡下去,里间传出极淡的一声——
“齐忠,去取灯。”
……
夜幕低垂,月白如雪。尚芙蕖本来以为今晚人不会过来时,门口却传来脚步声。
水晶珠帘泠泠轻响,被一只分花拂柳的手打起。
少女才沐浴完,跪坐在席榻上,还淌着一头湿答答的墨发,长长的腰带漫在身后,她猝不及防地仰头,与他视线相撞。
相触不到片刻,两人又齐齐转开。
“陛下……”
不等她俯身见礼,那双墨色长靴很快踏至跟前。肩头被人轻轻按住,手上一空,巾子也被夺了过去。
早在他进来之时,宫人们就极有眼力见地悄悄退下了。
尚芙蕖大概猜到了他要做什么。
“陛下,这恐怕不合规矩。”
她俯身又要拜,但借低头的空,陆怀将那张柔软的巾子盖回她头上,修长两指缓缓揭起一角——
烛火微微跳跃,少女大半张清丽的面靥被藏在底下,像新嫁娘的盖头。她神色似有怔然。
他不动声色垂眸,敛去眼底深色,嗓音轻缓。
“无碍,反正也不差这一回了。”
一句话,成功将尚芙蕖说的尴尬起来。
两人有段时日未见,如今一来就是这么副情景。
她发丝细软,浓密。乌檀色被水气浸润得有些发青,此刻长长的柔顺的垂下来,像只乖巧的羽雀。
陆怀握过剑、执过笔,但面对这样一头长发,却显得无比笨拙。
天子尊贵,这辈子都不曾为谁低头弯腰过。尚芙蕖只觉得像有两只笨嘴斑鸠在脑袋上做窝。
时不时这边啄一下,那边动一下。
望着被映在窗前靠得极近的那对人影,尚芙蕖不自觉攥紧裙角。
先前分明已经说服自己,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许是他从进来起,所做的行为皆超出所料,此刻她心里还是生出几分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