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谁不知道你是我外头包着的情人,现在给我装无辜是吧,你问问,谁不知道!”
郑时朗:“真的是这样吗?其他人说的都可能是空穴来风,不过这世上应该少有自己丈夫偷养了小情人那么久还不知情的夫人吧。不如我们现在请赵夫人来问问,看看有没有这回事。哦,对了,钱局长,赵夫人不是您的姐姐吗,您有听说过赵夫人和您说这件事吗?”
钱照益摇头:“从没听她说起过。”
赵孙齐眼见地急了:“哪有这种歪理!”
郑时朗说的确是歪理,可这场好戏不看白不看。村上其井一手撑着脑袋,挥了挥手:“去请赵夫人。”
赵孙齐这人平时在外头沾花惹草都是玩玩,对老婆却还是真心喜欢的。赵夫人陪着他一步步从落魄走到今天,不离不弃,念着旧情他也不愿伤她,更何况他就这么一个孩子,后来自己身体出了问题,再要不了了,真闹起来老婆要是带着孩子跑了,他可就什么都没有了。平日里他把自己的情人都捂得死死的,现今自然也不想让老婆知道。
赵孙齐:“别,别请她来了。她胆子小,看到这阵仗会睡不着觉的。”
村上:“哦,看不出来,赵老板还挺关心赵夫人的。那这样吧,我们打个电话问问,赵老板家里应该不缺电话吧。”
赵孙齐不好再说什么,只是退到了窗台,深深地吸了一口烟。
电话里,赵夫人果然对赵孙齐养了情人这件事十分震惊,哭哭啼啼地说不可能,赵孙齐每天晚上都回家,白天都是去跑单子的,最近生意忙,她还经常亲自下厨给他准备喜欢的饭菜。她的哭声不断,村上不得已出声安慰她:“赵夫人,没事的,这都是谣言而已。你知道的,你丈夫很爱你,对吧。”
赵孙齐又抽了一口烟,没说话。
村上挂了电话。
再怎么说村上也是给够了他面子,他不再闹了。赵孙齐回过身来,像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却又再挣扎一下:“动机呢?”
无进展
“你没办法说出动机吧。比起我,周林的动机更大!是,烟灰是我的,那又怎么样,我就是去过又怎么样,我偏说打人的是周林,我进去时柳琴就已经被打了!”
周林突然抢了柳琴的百老汇头牌,柳琴肯定不好受,背地里不知道给周林使了多少个绊子。周林一定记恨在心,所以才和柳琴发生了争吵。这个逻辑并无问题。
为什么一开始要甩锅周林,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赵孙齐很清楚。他不懂,为什么明明脑子那么清醒,情绪却几近崩溃,“我看透了!在座的每个人都是疯子,你们需要一个替死鬼,凭什么是我?凭什么是我!有本事去抓那个真鬼啊!”
“你进去时柳琴就已经受伤这样重要的证词现在才说,已经太晚了。这种能洗脱嫌疑的关键性证词,当然要越早说越好,现在才说,无非是——”秦霁渊用手指沾了点杯中的茶水,在桌上写下一个“慌”字,“狗急跳墙了,赵老板。”
“而且赵老板,你的推理实在拙劣。我和柳琴姐从来没有不合过,她见我是新人,常常照顾提点我。她要和萧老板去过好日子了,做姐妹的都为她高兴,她也不会在意什么头牌不头牌。我们俩的关系,去问问百老汇的其他姐妹,或者问问萧老板,大家都知道的。”周林又回头朝村上看去,“少佐,我没必要在这件事上撒谎,证人这样多,撒谎是不合算的。”
周林想起和柳琴在百老汇的日子。那时的柳琴名震上海,艳丽动人,虽名为柳,却从不爱绿色这样朴素的颜色。她爱紫色,贵气逼人的紫色,要围上三圈珍珠,披上料子最好的白色皮草,懒懒地盘一个头,簪上各色明媚的花。还要涂上浓艳的脂粉,勾得人找不着魂。
风光无限,也不过是玩物而已。好听点是取悦自己,其实不过都是取悦那些贵客罢了。她一生不识几个字,只会照猫画虎地写自己的名字,这是萧老板教她的。漂泊半辈子,终于在萧老板这里找到个定所,哪怕只是嫁给萧老板做第八房姨太太,进了萧府还要处处被嫌处处被排挤,她也从没有感觉这样安心过。
她要离开百老汇了,离开这个给她机缘的地方。收拾东西时,姑姑领来一个新人,她穿得很干净,一身素白。这种打扮是不适合这种风月之地的,会被厚重的脂粉染脏。她瞧着这个新人,模样端正,温婉可人,身材娇小,活像个女学生呢。
这个新人就是周林。
柳琴其实很喜欢女学生,她想读点书的,可惜没机会。进了这行,客人也不看她识不识字,客人只在意她的身段,她的妆扮。客人认得她的名字,因为这个名字代表着这张脸,这具身体。她不认得她的名字,直到萧老板教她写字。
她迎上去,手上的东西也不整理了。左一句右一句地同周林攀谈起来,她亲自为周林打扮,为她簪花,用的全不是自己那种艳丽丽的东西。她喜欢周林这种干净劲,打扮得差不多,她突然停了手:“我瞧妹妹实在像个女学生,还抱着本书,我实在是……妹妹,你不该在这里的,你该去隔壁的学堂,我看她们同你这个年纪都去的。姐姐要走了,姐姐要去过好日子了,姐姐供你读书。”
周林摸了摸柳琴给她做好的发型;“柳琴姐,其实我已经来了一段时间了。你和萧老板的事,我都听说过的。这世道,哪能人人都读书呢,有幸识得几个字,能看懂些书,已经是我的福分了。你要嫁进萧家了,虽然一时风光无限,可不知萧太太这种狠毒的人会怎么待你。大家都不好过,平日在小事上帮衬些就算了,读书这种大事,你也难帮上手,就不要费心了。”她像想起什么一样,把刚才带进来的诗集递给了柳琴,“柳琴姐,你的喜事,我也没什么能送给你的。就送你我最喜欢的诗集吧,也希望今后你的生活都能如诗如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