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杉杉又恢复了奔放张扬的气势,一扫刚进门时灰头土脸的模样。她又给自己倒上一大杯红酒,端起来碰一下宋轩放在桌上的杯子:“你天天活的像个修道士,有用吗?喝酒吃肉,才能救张曼。”
宋轩端起马克杯,抿了一口又放下,张曼怎么喜欢和她粘在一起,天天一堆上不了台面的大道理,张牙舞爪的,哪儿像个正常女人的样子?
一瓶红酒喝到见底,冯杉杉两个面颊微红,整个人进入兴奋多话的状态。宋轩担心她回家写不了邮件,劝导她:“不用非要今晚写,明天写也可以,状态清醒才能写的好。”
冯杉杉小手一挥:“我现在很清醒。我要打车回家写邮件了。”
宋轩神情犹豫了一下,又问:“你没有开车吗?若你开车了,我可以帮你开回去。不用把车放在这里。”
冯杉杉摇摇头:“今天我没开。”她弯下腰,又把右脚踝抹上一层红花油,红肿已经消多了,没有那么疼了。
两人走出咖啡馆。哪怕冯杉杉走起路来还是一瘸一拐,宋轩也一前一后地与她保持半米距离,不肯上前扶一把,一副生怕沾染上她的样子。
车到了。冯杉杉继续一瘸一拐,橙色裙角随风扬起,波浪长发也微微凌乱,昏暗的路灯光把她的背影拉地很长,像一副醉意朦胧的写意画。
她坐进车里,挥手和宋轩道别,心里对自己说:“姐姐要回家和那些烂人共赴火海了。”
投掷一枚炸弹
凌晨2点半,冯杉杉穿着睡衣坐在电脑前,用颤抖的手轻击鼠标,向市场部投掷了一枚炸弹。邮件,她是这样写的——
亲爱的同事们,
今天千易廉政委员会找我谈话了,确切地说是“审问”,从上午11点到下午四点,李副主任用整整五个小时、深入了解市场部的“明单”“暗单”问题。对于匿名举报人提供的每一条线索,他都认真负责的核对,让我知道连去年5月千易ai节上央视、找供应商预借10万现金的操作,都是违反千易规定的。
这五个小时的审问,以及上周一张曼被警方带走,都已明确千易现在对市场部“明单”“暗单”的问题是“零容忍、零姑息”的态度,这是公司目前要大力整治并坚决肃清的事情。
市场部“明单”“暗单”问题由来已久。2010年千易上市后,财务越发规范,许多不方便从公司走的账,市场部都交给供应商处理,逐渐形成“明单”“暗单”的内部规则。这是市场部一直在执行、没有对其他部门公开但是公司财务部门也默契不问的一项“潜规则制度”,已经在千易市场部通用了近十年。
但是,我想在此刻负责任的告诉大家,不要再做“明单”“暗单”了。张曼已被警方带走,我也被公司廉政委员会叫去谈话。下一个轮到谁,现在还是未知数。
我们辛辛苦苦、昼夜不停地为公司工作,不求功劳,但求平安。如果我们再继续操作“明单”“暗单”,虽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公司,可能连自己最基本的人身平安都保证不了。
kelly从去年3月加入,我和她确实在工作上存在一些不和谐。不过,对于她想肃清和整顿市场部、做出一番工作成绩的抱负,我特别能理解。只是,希望在肃清和整顿的时候,不要误伤无辜。每一个千易同事,都值得拥有尊重和自由。
冯杉杉2019326
邮件发出去了,冯杉杉感觉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怦怦直跳,就像被小鹿乱撞怀一样。她瞅了一下手机,是满格电,估计够她一会儿迎接狂轰滥炸。
她舒服地伸个懒腰,站起身,光脚一瘸一拐地走在木地板上,打开冰箱拿出一瓶橙汁,再回来窝在沙发里,遥控器打开电视看《吐槽大会》。这是她最喜欢的一档喜剧综艺,堪称“解压神器”。
半个小时后,手机响了,第一个打来电话的果然是于见峰。你看,他离开市场部都一年多了,依然有愚忠的老部下第一时间给他通风报信。邮件又没有抄送他,他却第一个来电话。
“冯杉杉,你疯了吗?你自己想死,还要拉着我陪葬!明单暗单的事情,你追溯到2010年,你怎么不直接追溯到2008年我入职千易的时候,直接说是我一手指示市场部这样做的呗?”
“冯杉杉,你这样混淆视听,有意思吗?张曼为什么被带走、你为什么被廉政委员会叫去审问,你心里没有点数吗?真的是因为明单暗单吗?这些年自己到底贪了多少捞了多少,没点儿数吗?“
“你现在想用明单暗单搞得市场部人心惶惶,不惜拉上我来陪葬,还搭上kelly来垫背。你这招可真阴损!就你这个能力,你能胜任市场部总经理吗?你忘了是谁一路把你提拔起来的吗?”
听到最后一句,冯杉杉实在忍无可忍,大喊一声:“够了,别说了!”由于太过激动和气愤,她的声音尖锐而凌厉,像一只愤怒地公鸡在打鸣,连她自己也吓了一跳。
昨天下午从审讯室出来,冯杉杉独自到公司旁边的小餐馆,点了一碗酸辣粉一个肉夹馍一瓶北冰洋(一种橙子味、玻璃瓶的北京汽水),等上餐的时候就给于见峰发微信:“峰哥,我想过去找你一趟,你时间方便吗?”
等她吃完饭,都过去半个小时了,于见峰还没有回微信。她打算直接去办公室找他。由于千易大厦工位不够用了,芥末直播在今年春节后就搬到了旁边一栋楼,租了4、5、6层,供芥末1000多名员工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