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鸢心底发凉,能提前在玉城安插人手埋伏南焉的人,定是已经弄清他们这几日在调查些什么,方能设了局引他们上钩,否则怎会如此凑巧。
可要在玉城内做局不是易事,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让他们没半点察觉,自愿上钩,定然逃不开玉城内部的勾连。
淮鸢脑海中骤然出现霜儿那张清冷干净面庞,会不会是她寻人演的这一出?毕竟身为局中人,她是最能制造这些巧合的。
淮鸢想了又想,不对,若是霜儿发现他们这几日暗中调查她,因而寻机下手,为何偏偏抓着自己一人不放,按理在他们眼中,她同成珺二人,显然是成珺更像主事人一些,若是霜儿,怎会放着主犯不管,反倒来捉她这从犯不放手,况且若是为了这事,悄悄灭口即可,何需在大街上做这一出,闹大了不说,最终还只是活捉了她。
她忽地又忆起,上一回遇袭的情形,虽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值得舒王余孽一举不得再来一次,却还是忍不住地想,难不成是上次那群人?
看她这次,身边既没有南焉,也没有晏屿青,便找准了时机来害她是吧?
无论心中再怎么气恼,淮鸢实际上一个字都没说,静静靠在车壁,眼眸淡淡落在男人放在膝上交叉的手指,指腹生茧,一眼便知是个用刀好手。
车轮在尘土轱辘前行许久,终于停在一处偏僻隐秘的山林间。
淮鸢紧绷的心不自提起,攥着椅边的手指泛白,目光掠过面前起身的男人,不等她说话,男人一把抓起她臂膀,半提半拖地将她拉下马车。
深山密林之中,众树环抱石头房,说是房子,其实也算不上,无非是几块石头同当地不知叫做什么的草料垒起,勉强搭盖出的一处蔽处。
“我自己会走。”淮鸢被男人推搡,险些摔倒在地,心里忍不住冒火,身侧围着六个身强力壮凶神恶煞的杀手,难不成她还能当着他们的面反抗?她又不是那般自讨苦吃之人。
待她走入石头房,其中一个看着年轻些的并未随其他人一般站在外头,反倒想跟着一齐走进,淮鸢踉跄着堪堪扶着墙边站稳,察觉身后靠近的陌生气息,面上少见漏了几分慌乱,不待她出声,先头的领头男子先说了话。
“你猴急个屁!等先生看过,你想干啥就干啥,这几日都等不得,你们几个的脑袋还想不想要了?”
年轻男人蒙着下半张脸,却在听到“先生”二字时,肉眼可见身体一晃,随即像是抽了魂去般,萎靡狼狈地退了出去。
领头男人冷哼一声,眯眼环视一周,忍了又忍,粗着声又叮嘱了一遍:“里头这女人你们这几日可得给我看好了,上头的旨意下得重,要是哪个不长眼的没忍住,可别怪我到时不顾兄弟情分。”
此话一出,下头的哪儿还有话可说,纷纷垂头连声应是。
领头男人偏头回望屋内女子,石头房简陋,屋内光线昏暗,女子漂亮眼眸却在暗处透着光亮,似黯淡夜空中唯一未被云层遮盖的璀璨明星,单这双眼眸便是世间少有的清亮动人,怪不得那本就少与女子相处的手下按耐不住,便是他阅人无数,与她对视,明知她的身份,仍是忍不住自心底生了几分上不得台面的心思。
男人移开目光,什么也没说,抬手关上房门,又在外头上了足有成年男人小臂粗的铁链,来来回回绕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在末端上了锁,使劲扯了几下,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指着手下到各处探查。
淮鸢侧耳覆在门上,听到外头脚步声远去,这才感受到双腿止不住地颤抖,再维持不住冷静姿态,倚着墙滑落在地上。
地上浅浅铺了一层干草,刺挠扎人,至少不是冷硬石头地,淮鸢闭眸,嘴角微微牵动,在漆黑中,终是流露出十七岁少女的害怕不安。
至少这几日,是安全的。
昌德镇客栈内。
云泷替成珺寻了大夫来,他手臂刀伤虽未伤筋动骨,却也少不得养个十天半月的,可他们这几人哪个能安心养伤。
那日,淮鸢被大汉抓去,围在他们身侧的几人立时撤离,成珺倒在地上,眼睁睁看着项上大刀挪开,还未从死里逃生的不真实感抽离,被他护在身下的云泷竟已一个翻身跳起,眼瞅着就要拖着身躯赶去,鬼使神差的,先于一切思虑,成珺第一次如此敏捷地,一把抱紧女子,拦下了她前行步伐。
手臂伤口随着女子挣扎绷裂,鲜血涌出浸湿外衣,鲜红沾染二人间,疼晕前,成珺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她不能去。
云泷确实也没去,她全身上下伤痛不轻,她也知道自己独身追赶上去,并非他们几人对手,到头来只会成了无名冤魂,只是这些都无法让她眼睁睁对朋友见死不救。
身下成珺的阻拦少见的强硬,她不愿伤了他,不使劲却又挣脱不出,纠缠间,她见到南焉的身影自玉城闯出。
她卑劣地,自心底生出一丝窃喜,尚未出声,南焉冷峻身形似光剑擦肩而过,快得他周身冷气尚未消散,入目竟已不见人影。
下一瞬,一娇小身躯猛地砸向她,云泷避之不及,连同脚下成珺,三人摔作一团。
自那日淮鸢被掳走,已过了两日。
成珺缠着手臂坐在桌前,手边是早已冷却淡茶,不是什么名贵茶种,照往日他定是看都不看,眼下却顾不得那么多,手指无意识揉捏杯壁,不着痕迹打量对面女子,眼中尽是不悦。
女子全无被人打量的不适,干净脸庞依旧冷淡,眼眸抬也不抬,自顾自盯着角落不知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