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四字,在场众人无一不明白,第一日便迫不及待的年轻男人甚至险些不顾他人,就要走上前,像是怕极了有人同他争抢一般。
“你就不想知道他的暗桩都在何处?”淮鸢声音极轻,却是同时止了几人步伐,男人挑眉回头,眼中颇有趣味。
“原来他竟到了这般地步,连这也同你说。”
淮鸢颔首,目光瞥向他身后蠢蠢欲动几人,男人轻笑两声,道:“你倒是识时务,为了救自己什么都肯说,行,你们先退下吧。”
那几人不敢反驳,二话不说又纷纷退至门外,淮鸢小声道:“我什么都同你说了,你能保证我安全吗?”
男人以为她被方才那一出吓破了胆,无奈向前走近,耐着性子道:“当然可以。”
淮鸢垂眸,似是内心争斗不休,好容易才终于下定决心,轻声道:“好,那我便把我知道的告诉你,你凑近些。”
男人并未设防,方一靠近,忽觉寒意袭来,多年经验身体快于思绪,立时向旁侧躲避,只是距离实在太近,一枚细长银针避无可避,又快又深地狠狠扎入臂膀,只他反应极快,淮鸢还未来得及发出第二枚银针,一瞬人已退至数步外。
淮鸢遗憾放下手中银针,心中懊恼,只差两寸,银针便能射入他的心脏,她便能替晏屿青,替她自己报仇了。
不过能射中已是万幸,银针上萃了她调配的毒药,无论男人请来何方神医,伤口处由内至外,筋骨腐烂寸断,都无法挽回,至于扩散到何处,就看他这毒解的快慢了。
一眨眼,门外等候众人立时涌进,有的去扶,有的围着她,个个目露惊慌怒意,越过人群,中央的男人却嘴角高高上扬,眼中惊艳光彩亮起,直直望向淮鸢,好似中毒的不是他,疼痛越深,笑意越深,血色留于撕裂上扬嘴角,鲜艳夺目。
真是个疯子。
无需男人下令,领头大汉领着人就要往前冲,淮鸢保持警惕,机敏向旁侧翻身堪堪避过,反手朝最前方的男人射出银针。
方才她朝青衣男人射的银针极快,他们虽看见主子受伤,却不知受了何伤,如何受的伤,此刻银针入体,那人瞬时白了脸色,下一瞬附在银针之上的毒液奏效,疼痛酸麻立时自伤口扩散至手脚,逐渐失去四肢知觉,惊慌中紧紧抓了身侧人的手,借了力方没一下倒下地去。
由此也可见,毒性并未错,无非是那青衣男人控制力惊人罢了,淮鸢忍不住又向他瞥去,正巧撞上他耐人寻味的目光,不禁一怔,心底缓缓生出丝丝酥麻感,有种被窥探又道不明的不适感,也许是他那双明明生得清澈明亮的眼眸,眼中却盛满不加掩饰的直白。
中毒大汉虽阻了一时攻势,然对面的人实在太多,淮鸢毕竟不会武,艰难倚靠敏捷身手躲了几次,还是在连续躲了几次后,被其中一名身高八尺的壮汉一击砸在脊背,狠狠扑摔在地上。
脸庞在夹杂着粗糙枯草的坚硬石地拖拽摩擦,顾不上疼痛,淮鸢撑地就要起身,只是方一仰头回望,一把闪着冰冷寒光的宽面长刀已落于额前不过三寸。
她下意识闭上双眼。
意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反而在漆黑中听见面前大汉压在喉中的闷哼声,紧接着一阵慌乱脚步声,兵刃相接,噼里啪啦乱作一团,淮鸢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淮鸢快跑!”
淮鸢倏忽睁开眼,入目是黑衣少年冷峻脸庞,一抹鲜红自额角垂落至下巴,清瘦身躯挡在她身前,长剑同时抵抗着四面八方涌上的长刀,见淮鸢缓过劲来,急声道:“你快走!”
少年一时分了神,被抓住破绽,斜后方银白长刀趁他没注意,高举朝脖颈坎去!
“噗嗤。”银针入体发出微弱声响,长刀脱手,突兀砸落地面,壮汉砰的一声倒在地上。
情急之下,淮鸢连射了两针,生怕来不及,万幸。
“我不会抛下你的。”来人犹如一针强心剂,淮鸢重拾信心,趁机站起身,袖中毒针已经用尽,她环视一周,捡起地上壮汉掉落的长刀。
“真是忠仆啊。”角落青衣男人忽然出声,看着他们二人情深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赤月军不愧是大成数一数二的军队,首领没了,一个个的还是那么忠心。”
南焉击退身前壮汉,借着间隙低声道:“王爷在来的路上,你一路向东跑,就能遇上他。”
淮鸢一愣,不敢相信地抬眸,南焉的目光依旧冷淡,眼底光芒微微晃动,坚定平和,她的心不自也安稳下来。
又一刃刀光挥来,南焉抬剑挡下,两道兵器在空中交汇,银白闪烁,南焉持剑手微微颤抖,偏头催促:“你在这里反倒碍事。”
地上躺着五六具壮汉身躯,或中毒,或受伤,除去围在青衣男人身侧两人,其余的剩下三四人全被南焉缠住,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眼看南焉一头顾着抵抗向他砍去的刀剑,一头还得护着身后的自己,淮鸢下定决心,低声道:“你坚持住,我会带人来救你的。”
说罢,她迈步向屋外跑去,至青衣男人身侧时,原以为少不得一番争斗,未料男人并未下令让他们上前,只淡淡笑了,目光顺着她的身影,望向远处,并未阻拦。
“主子,就让她这么跑了?”身侧手下难免有些惊讶,废了老大劲把这女子带回来,如今竟让她这么轻易地跑了?
青衣男子眯眼,收回目光:“会再见的。”
自出了石头房,不知在树林间跑了多久。
淮鸢只记得南焉所说的,一路沿着东边跑,只是到了密密麻麻一眼望不见尽头的林间,她渐渐地分不清方位,到后来,只凭借着一丝求生本能,拖着沉重身躯一步步向前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