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他的原则范围里,会站在别人的立场上去分析对方的为难和处境,这是他本性使然,也是他这么多年办案习惯的延续——换位思考。
他拿起醒酒器走到时鸣身边,要为时鸣斟酒,对方忽然抬手挡住了杯口:“开车呢,不能喝酒。”
周衍舟也没有再说什么,他坐回自己的座位上,没有讲礼仪和优雅,直接倒了满杯,他举起酒杯看着对面的人说:“鸣哥,我今天生日呢!”
时鸣低头正在吃着东西,听到这句话,举起面前的空酒杯也隔空对敬道:“生日快乐!”
说完便放下了酒杯,继续吃了起来。
周衍舟笑了笑,直接举杯一饮而尽。
时鸣没抬头地说了句:“这么喝,胃受不住。我留下是想听听你骗我的理由,你没必要这么折磨自己。”
周衍舟眼底泛出了泪光,仿佛下一秒蓝色的液体要掉进空杯里。
“我的理由你不知道吗?和你说过很多次了,我喜欢你啊!”周衍舟又替自己倒了满杯,放在一旁,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时鸣,像小时候走在街上看到商场橱窗里的玩具,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得到!
时鸣没接这句话,他知道这个夜足够漫长,他等着周衍舟开口。
“鸣哥,你我相交不过短暂的一个月。你不知道我从前的生活,也不知道我后来的生活。”他自嘲地轻笑,“你要不嫌我烦,我可以给你讲讲。”
时鸣慢条斯理地切着牛肉,面无表情地一言不发。
“你救我的那天,其实不是我第一次被他囚禁折磨,被迫发生关系。”
时鸣的手忽然停下了,终于抬眼去看周衍舟。
“没想到是吗?”周衍舟笑着喝完最后一口酒,“刚到大学的时候,他非常的器重我,总会把我叫到办公室嘘寒问暖,我那时候居然天真地以为他是个好人。直到大一的寒假,放假当天我买了车票准备回家,江涣忽然给我打电话让我去代驾,送他回家,他喝多了。你也知道一个大一新生,乐理课的卷子还扣在他手里,我不敢拒绝。只好浪费了那张车票,去接他回家,也是因为毁了那张车票,我再也没找到回家的路。”
周衍舟开始不停地倒酒,喝酒,不停地回忆,把那些不堪彻底剥离出来扔给时鸣看。
“送他回家之后,我说我要回学校了,明早回老家。他说让我就在他家凑合一晚,第二天早上送我去火车站。当时他给我安排在客房,他洗完澡回到他的房间。我毫无防备,想着第二天早上也省了自己早起赶公交的时间。就这样,我睡着了。”
说着,那个夜晚撕心裂肺得疼好像又来了,在这种恐惧里,他忽然大笑起来:“那天晚上,他爬上我的床,开始扯我衣服。我被惊醒之后,他用他那肥硕的身躯压着我喘不过气来,我惊呼着问他要干什么?他说他想要我,从见我第一眼开始就想这样。我激烈的反抗,咬他,踢他,用拳头砸他。可惜后来,我被绑到了那张床上,能不能发生的,都发生了。”
“那个寒假,我被他关了十天。”周衍舟抽吸着鼻子,“你知道吗?鸣哥,你知道,就是人在被囚禁,被折磨,被非人虐待的时候,绝望和希望其实是正向增长的,我的绝望一点点占据上风的时候,我的希望也在负隅顽抗,我一直在等人来救我。”
时鸣看他又要倒酒,开口阻止:“别喝了,醒醒酒,我一会儿送你回家。”
“可惜没有人来,一到晚上他会拿着各种利器刺激我,因为他说喜欢我的叫声,有时候去剜我的胸口的肉,有时候会在我身上雕花,但更多的时候,是被他暴打一顿,他的脚可能会落在任何地方,我的头,我的腹部,还有那里,我失去了生育的能力,也是他说,没必要有这种能力,反正不会给他生孩子。”
时鸣虽然隔着他很远,还是能看到对方在发抖,他有些不忍:“别说了!”
“鸣哥,你一个警察,还怕听这些吗?”周衍舟眼底通红,戏谑着问。
“怕。”时鸣毫不犹豫地回答,“从我第一天入警到现在,每天都在怕这些东西。”
“自虐狂!”周衍舟评价他,“怕还当警察?”
“因为你们比我更害怕。”
周衍舟听了这句话,身体不受控制地开始发抖,手持酒杯里的液体也剧烈地摇晃起来,那些没日没夜的折磨,无数次想寻死的瞬间,红月清吧里那间房的红光,全都铺天盖地地涌来。
时鸣察觉到他的异样,连忙起身上前询问:“你怎么了?”
周衍舟听不到这句话,他撑着桌沿艰难地站起来,却像不受控制地飘逸,手开始痉挛着难以舒展。
时鸣扶着他:“我送你去医院。”
“别,别,”周衍舟拒绝道,“我缓一缓,你扶我回卧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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