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与。”崔胭制止道。
见状,□□捂着胸口,双眉紧皱,眼含泪花,“殿下,妾绝非此意……妾只有这一个女儿,自然是为她着急……妾如今最大的心愿,就是她能降予一个好郎君,否则…妾还不如死了算了……”
见□□又开始故技重施,容与冷哼一声,叫崔胭瞧了一眼,缄默了。
崔胭又示意容与去将内间案上的名册取来,容与拿来名册后,她瞥了瞥犹在东施效颦的□□和一直低头不语的李淑,说:“□□,你来的正好,这是待选郎君的名录,你拿回去和二娘好好瞧瞧,若是有哪个中意的,便差宫人来说一声。”
□□将手从胸口移开,从容与手中接过名册,擦了擦眼泪,喜不自胜地朝崔胭行了一礼,拉着李淑退下了。
□□和李淑离开后,李怿走到崔胭跟前,“阿娘,那□□怎敢这样同您说话,简直是不识尊卑,目中无人!”
容与应声附和道:“就是,就是!公主,您有所不知,她先前还三番五次在背地里谩骂殿下呢,一个下等宫婢出身的小小宝林,天知道是谁给她的勇气!”
崔胭止住容与的话头,说:“二娘也是个可怜的,摊上她这样的阿娘,只会惹圣人不喜。”
□□原先不过是栖凤宫的一个下等宫婢,她贪慕荣华富贵,妄想一步登天,竟趁昭帝因追思贤懿温恭皇后,在栖凤宫大醉的时候,爬上了龙床,而后便有了二公主李淑。
昭帝对□□本就是厌恶至极,偏生她眼皮子浅薄,时常拿李淑做由头,到处生事,最后连累得连李淑也不受待见。
李怿印象中,她这个二妹从小就没有什么存在感,走路永远低着头,说话比蚊虫还小声,怯懦、胆小、几乎是一无是处,从前还在崇文馆念书的时候,她每天都躲在后边的角落里,从不和学士交流,课业也差得很,后来更是直接不来了。
李怿禀性刚烈,最瞧不上这种怯声怯气、畏畏缩缩,被欺负了都不敢吭声的人,更何况李淑还有个到处惹是生非的亲娘,是以,她打小就不和李淑往来,她们之间完全没有姊妹情深这一说。
不过,对于李淑的驸马,她倒是还有一点印象,他好像是陈家的三郎还是四郎,名叫陈珺,长相极其平庸,才学也泯然众人矣,唯一拿得出手的,恐怕只有他的家世了。
“音音?”崔胭见李怿杵在那发呆,柔声唤她。
李怿缓过神来,说道:“啊?阿娘,我在想,二妹这样的性子,出降后会不会成天到晚都不和驸马说话,要是那样的话,她还不如留在宫里乐得自在呢。”
崔胭摇摇头,笑道:“你呀,还说别人呢,瞧你自己,成天就知道说些胡话,也不知道夕二郎是怎么和你说话的,成婚这么久了,还跟个孩子似的。”
“阿娘,我正要同您说呢,我要……”
李怿正准备再次提起她要同夕景遇和离的事,又听见外边有个宦官喊道:“圣人到。”
她只好吞下已到嘴边的话,和崔胭一起走出殿门,去迎昭帝。
出了殿门,李怿一眼就看见夕景遇跟在阿耶身后,只见他头戴纱罗展脚幞头,身着绯色飞鹤银纹真丝绫圆领襕衫,腰系犀銙蹀躞带,上佩银鱼袋,足蹬皮质长靴,显然是刚刚下朝就过来了。
虽然她早就深刻地体会到夕景遇这人有多么表里不一,但乍一见他,她不得不承认,他的长相确实有几分惑人,他的五官生得极尽温柔,修眉斜生,凤眼内勾,眼尾微翘,星眸清亮,高鼻深刻,薄唇上弯,齿白如雪,任谁看都是清俊温雅的端方君子。
她早知他生得极好,但此前她从未见他穿过绯色的衣衫,今日一见方知,这身绯色襕衫实在是太适合他了,鲜衣衬托之下,他恰如秋水出芙蕖,明珠照霞浦。
直到昭帝与夕景遇走上前来,李怿还有些恍神,她沉默地跟着他们走进正殿,又一言不发地在浮雕牡丹花纹紫檀木椅上坐下。
过了一会,她听见夕景遇说:“臣昨夜做了个梦……”
他也一起?!
李怿一下子就清醒了。
“臣梦见一个白发苍苍的神仙,他对臣说,臣与公主实乃天作之合,此等缘分来之不易,当要倍加珍惜。”夕景遇接着说。
李怿噌的一下从紫檀木椅上站起来,她目瞪口呆地看着夕景遇,活像见了鬼似的。
他怎么知道她要……
不,他不可能知道…难道他真的做了梦?
“哈哈,你和音音确是一段良缘…朕平生最……”昭帝正准备自夸几句,却见李怿猛地站起来,面带异色,他收住话头,转头问她道:“音音,怎的了?”
李怿面露难色,支支吾吾地说:“阿耶,儿…其实儿想…想……”
她想同夕景遇和离……可是他都先发制人,把她的路给堵上了,一时之间,她哪里想得出别的法子……
昭帝鲜少见到她这般吞吞吐吐的模样,略有些疑惑地问道:“想什么?”
“想……”李怿咬了咬唇,说:“想……想回宫小住几日……”
昭帝还当她是有什么大事呢,结果却是这等芝麻小事,他无奈道:“你呀,想回宫住就直说,吞吞吐吐做什么,你说要回宫住,还怕我和你阿娘不同意不成?”
说完这番话,昭帝转头看向崔胭,崔胭便笑着颔首道:“是呀,你这孩子,怎么还自己生分起来了。”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昭帝又看向夕景遇,“念欢,你还没去过音音从前住的永嘉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