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锡尧不是动不动就眼泪叭叭的主儿,可他特别护疼。眼下这么记猝不及防的突袭,生理性泪水应激而出,等到他想起来不能这么丢人的时候已经晚了。
眼泪汪汪的青年捂着额头,眼尾一抹淡红凭空给他添了三分的脆弱,还有三分超越性别的惊鸿艳丽。
丁勋凑的很近。近到冯锡尧能从他黝黑的瞳仁里看到自己清晰的倒影——
不自觉的屏住呼吸,一向伶牙俐齿的冯总哑炮了。任由丁勋拽下自己捂着额头的手,仔仔细细打量挨弹的那处。
温热的呼吸若有若无的掠过脸颊,带着淡淡的烟草味道。冯锡尧心底一颤,微小的悸动突如其来,然后像是冰面上的裂纹,由小及大,迅雷不及掩耳。
糟了。
“没事儿,不疼了。”冯锡尧往后退一大步,几分慌张的垂下眼睑:“行了行了,饿死了,吃饭。我来试试丁总的手艺。”
面条做的不错,是北方人那种连汤面。汤头稠厚香浓,红的番茄绿的青菜嫩黄的溏心蛋,色泽卖相颇佳。
只可惜冯锡尧的心思游移着完全不在这里,只及丁勋一半的量到底勉强吃完了面,剩下个鸡蛋死活塞不下了。
坦荡如丁勋,二话不说夹过那个被遗弃的荷包蛋,三口两口无比自然的吃进了肚,只看的冯锡尧目瞪口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大年初六是情人节,心里住进鬼的冯大少早上醒来,双手枕在脑后盯着雪白的天花板想了半天,就差掷硬币看正反决定去不去了。
床头的手机就在这个时候,恰到好处的震动起来。
单肘撑起上半身看了看,是个更让冯大少头疼的存在。杨宸。
如果那天在机场,他能更冷漠更无情一点儿,不给杨宸留号码就好了。
“锡尧哥,早上好。”跟着是个兔斯基扭着屁股傲娇的表情。
好在是微信,不需要打电话那么直接面对。
冯锡尧还没回信息,正在输入的页面很快跟进第二句,带着鲜活又不加掩饰的期盼。
“我前几天特别用功复习的哦,补考没问题哒。那你今天有空吗?我们一起去看场电影吧,就当给小学弟我的奖励,放松一下。劳逸结合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对不?”
这小孩闭口不提今天的特殊性,除了那点小心机,也是怕冯锡尧拒绝吧。毕竟这么个敏感又暧昧的日子。
想了想,冯锡尧没回消息,扔了手机跳下床,先去洗漱。
洗手台的镜子里映出一张年轻俊俏的脸。头发散乱,故作深沉的面无表情。即使是刚起床还带着残存的惺忪,依然掩不住那种蓬勃的、令人沉沦的魅力。
冯锡尧一直知道自己好看,哪怕他不曾拿这个当做武器去征服什么人的感情或是喜爱,但他清醒的明白着,自己的优点在哪里。
在骄傲的冯大少心底,孔雀竖尾翎不仅不雅的露屁股,而且还浅薄。
温热的清水滑下脸颊,冯锡尧长长呼口气,拿着毛巾擦干后,一时兴起的用左手比划了个手枪的形状,对着镜子piu的一声。
打完了之后,冯大少捂着胸口眨眨眼,一时间又觉得自己傻的不行,脸都臊的发热:“妈蛋,还没睡醒吗这是……”
走回床边拿起手机划开,杨宸可怜巴巴的又发过来一个问号的表情。
冯锡尧倒了杯温水,一边喝一边飞快的回信息:“今天不行啊,已经上班了。丁总是周扒皮,大年初五就把我们一起薅去加班,苦啊。”
杨宸秒回:“没关系没关系,我等你下班,晚上再出来吃饭看电影啊。”
“唉别提了,”冯锡尧面不改色的继续往丁勋头上安装大黑锅:“丁总晚上有应酬,我得开车。他在五星酒店吃香的喝辣的,我在外面买个煎饼边吃边等……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下班呢。等以后哈,等下次我有空,再约你。”
下次,是个百试不爽的标准应酬语。有的人那里,下次就是下次,恨不能明天就是下次。而另一些人那里,下次就是遥遥无期。
杨宸终于聪明的听出了拒绝之意,失望却也乖巧的顺势而下:“那真是太不巧了,锡尧哥,那我们过几天再约好了。”
冯锡尧没打电话也没发消息,眼看着时间过了十点,耳朵几乎竖成了雷达,就差把手机挂耳朵上等着了。
丁勋那小子等不到自己去“上课”,会不会打电话过来问?他问自己,自己该找什么借口?肚子疼?嗐!要不要那么怂?就理直气壮告诉他,自己今天不高兴去,要找个漂亮妹子一块儿过节。
可是一直到过了十一点,手机依旧静悄悄的,几乎让冯锡尧怀疑它是不是坏了,要么欠费停机了。
这下子轮到冯锡尧进退维谷很尴尬了。
这个点儿,去吧有点太迟了,而且自己怎么解释迟到的原因?杨宸打电话一直煲电话粥,现在才结束?
那就不去了。不行,答应别人的事情怎么可以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违约呢,太不讲诚信了。
冯大少在沙发上烙烧饼,手机抓在手里,打开通讯录一个个划下去,那些漂亮妹子的名字此刻看来索然无味,不想联系,没兴致。
十一点一刻,冯锡尧把电话拨了出去。
那边响了好一会儿才接:“喂……”
没注意到对方声音的嘶哑和惺忪,冯大少抢先开口:“哎我昨天是不是掉了个钥匙扣在你家?找不到了……”
“我看看,”隔着电话线,那边安静了几秒,跟着是窸窸窣窣的细碎动静:“几点了……十一点了?!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