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来,事情还算好办,丁荣暗自思索。
距离余平郡数里,命大军原地休整,他自己带了亲卫登高远望,旁观了昆奢的攻城战,
看了半晌,他就有了个主意,并没有率领轻骑立刻参战,而是命士卒先用餐休息,等到入夜时人衔枚,马裹蹄,悄悄地接近昆奢大营。
夜袭是从古至今经久不衰的战术,因为它确实是很有效。
尤其是对付久战疲敝,精神高度紧张的军营,这一招效果更是显着。昆奢人白日刚熬过数场血肉横飞的攻城战,身心都疲惫至极,回营之后又物资极缺,普通将士根本领不到吃食,只能饿着肚子,骂骂咧咧地睡觉节省体力。
睡得正沉他们就听见了喊杀声,睁眼看到满目的火光。
从酣睡中惊醒的昆奢士兵本能地发出怒吼,抄起了压在枕下的武器,开始神经质地挥舞。
昆奢炸营了。
等到昆奢王持刀冲出帐外,眼前的局势已经乱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即使他带着亲卫声嘶力竭地呼喊指挥,围拢过来的骑兵仍是少得可怜。
更不妙的是,他的呼声引起了场中另一波人马的注意。
丁蕴和正带队在大营四处冲杀,力求制造出更大的混乱,听见声音望了过来,虽然昆奢王没穿甲胄,但从四周拥簇的人群也能看出身份不凡。
他没多想,见状翻手抽出背后的弓箭,对准昆奢王的方向一箭射出。正在呼喊族人的昆奢王被瞄准的瞬间汗毛乍起,不假思索地侧身一躲,飞来的箭矢扎进了他的左肩。
“啊!”
他痛呼一声倒下,周围的人连忙上前将其护住,丁蕴和注视着这一幕,有些遗憾地啧了一声,纵马便走,并不知道一个泼天大功和自己擦肩而过。
响声惊动城内,刚刚睡下的青州镇守披衣登楼,看着不远处大营里的人影和火光,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也意识到这是难得的机会,立刻传令唤醒士卒,一刻钟后出城袭营。
城门大开,混乱中的昆奢军营一冲即散。
几名忠心耿耿的族人护着昆奢王退走,等他醒来,数万大军只剩下眼前的三百余人。看着模样凄惨,仿徨无助的族人们,再想想秋收起兵时自己的豪情壮志,昆奢王一时急火攻心,喉头腥甜,呕出一口血又昏了过去。
等他们改装换面,仓皇逃到边境,与得到消息从同州撤离的骑兵汇合,已经是半个月之后。
一路东躲西藏的困窘生活,令受伤的昆奢王吃足苦头,肩上的箭伤缺少医药,一直没有得到良好的救治,伤口不断化脓发炎,高烧不退,等进入熟悉的大营,他就再次昏死过去。
等两军进入遣使谈判的阶段,已经是初冬时节。
得到教训的昆奢王态度有了明显转变,递交到昌平帝手上的文书用词谦卑了许多,满篇尊称上国皇帝陛下,自称小王。再没列什么物资清单,而是主动提出补偿,并在文里大篇幅卖惨,诉说北地生活的艰难困苦,请上国的皇帝陛下开互市。
此外,他依旧提出了与大楚结亲的诉求。
和亲
昆奢王的言辞分外恳切,在文中用大量篇幅表述了对天朝上国的仰慕之情,愿用牡马千匹为聘,迎娶楚朝公主。
对着这份文书,昌平帝原本漫不经心,不屑一顾地随手翻看,然而见其行文严谨,将自己夸得花团锦簇,面上不由露出了笑容,只觉得异族蛮夷竟然也有这般见地,实在难得,连带投向昆奢使者的目光都温和不少。
看到最后一段的结亲请求时,他有些惊讶,放下文书向使者出言确认。
“请问使者,昆奢王所说的牡马千匹,可是骟马?”
“回上国皇帝陛下,聘礼均为良种牡马,绝非骟马。”使者恭谨答道。
“此言当真?”
听得此言,皇帝顿时坐直了身体,殿中群臣也忍不住两眼放光。
牡马就是公马。
千匹良种公马的价格确实昂贵,但对于朝廷来说只是毛毛雨而已。大楚每年军备采购的战马都有上万匹。
但外族的种马不一样。
对本朝军情有了解的人都知道,大楚的战马在行军对战中不占优势。
昆奢产出的战马名为干贡马,体型矮小,以耐力惊人,善于奔驰闻名。
而大楚本地的新河马,高大匀称体态优美,性情温和,能力均衡,更适合拉车。
因此,对于外族这些马种,中原朝廷垂涎已久,一直想方设法的企图弄过来繁育。可惜北地部族都不松口,知道自家战马的珍贵,每次售卖都只卖阉马。偶尔有未骟过的公马外流,要么又老又残,要么品种奇差,没有培育价值。
这样一口气送出千匹牡马,真是开天辟地的头一遭,令人疯狂心动。
千匹种马送进中原,从此以后大楚就有了源源不断的新种良马繁育,骑兵战力能更上一层。
这让大楚君臣怎能不喜。
相比之下,一位公主算什么?
“好!朕之三女正值妙龄,素来爱如珍宝,今日昆奢王如此心诚,也算是难得良配。”
没有任何的考虑,皇帝当即拍板同意,说完就迫不及待地询问昆奢何时能将聘礼送来。
见此行任务圆满完成,昆奢使者也很是高兴,拍着胸脯保证聘礼次月就送达,又献上几车珍宝和皮料作为礼物。
送走昆奢使者,太和殿的君臣满心欢喜,接下来的气氛轻松又欢快。为着种马分配,几名武官甚至当场吵了起来。
只有昭阳宫凄风苦雨,收到消息的芳嫔母女脑内一片空白,拉着传信的宫人再三追问,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