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很快,第二重考验又来临,应栩的高考居然考砸了。
准确来说也不是考砸,应栩几次联考都是全市前三,唯独这次高考落到了十名开外。
老师,家长,甚至有些朝夕相处的同学都怪是班花耽搁了应栩,班花一直是个很骄傲的人,从不低头,这次她却开始内疚反思,自己是否真的阻碍了应栩的前途。
家人一直在逼应栩和班花分手,就连班花本人都开始动摇,应栩顶着压力找她:“我没考好只是因为发挥失常,不关你的事,要是连这点自我认知都没有,这么多年的试我都白考了。”
“你真的要跟别人妥协、承认这一切都是你的错吗?你不想等明年成绩出来,去挨个挨个打那些人的脸吗?”
班花选择了相信应栩,而应栩也没让她失望,次年,应栩蟾宫折桂,二人感情愈发浓情蜜意。
师姐捧着脸,眼冒星星:“哇,好校园小说的剧情,能看看班花照片吗?”
“不能,”应栩宝贝地把手机捂起来,“她以后要做艺人的,被人知道谈恋爱不好。”
“咦~~~~好腻人哦你们!”
他们起哄的时候,沈赫行也跟在里面一起笑,他这时才十六岁,心性不稳,很容易随着环境改变自己。
不过,幸好他周围都是些善良正直的人,这对他造成了不少积极的影响,整个团队里,他最崇拜的就是应栩。
他想,等他以后到了这个年纪,大概也能像应栩一样,能力强到足以照顾所有人。
他们拥有非凡的凝聚力,不出意外的,他们比赛拿了第一,紧接着,应栩他们搬了校区,沈赫行和他们的联系也渐渐减少。
再度见到应栩,已是五年以后,沈赫行成了张院长的学生,被交给了下面的小导吕尚平带。
应栩的硕导就是吕尚平。
旧人相见,没有欣喜,只有一股不可言说的尴尬。
应栩外表一如往昔,身上的气质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五年前的应栩健谈阳光,对未来有无限美好的期许;五年后的应栩目光颓然,消沉悲观。
他看到沈赫行先是一愣,再无力地笑了声:“我延毕了。”
他作为大师兄,尽心尽力地带沈赫行,偶尔出了错也很快想办法弥补,即便生活的磋磨在他身上刻下不可磨灭的伤痕,他也依旧像从前一样负责可靠。
吕尚平的风评在学生里一直不佳,从前都只是耳闻,直到身处其间,沈赫行才充分感受到了什么叫窒息。
极其严苛的工作时间,微薄可怜的补助报酬,三不五时的责骂打压,没达到他要求就开始的人格侮辱,丝毫不懂“尊重”为何物的相处之道。
这样的生活,应栩过了整整三年。
晚上,沈赫行和他一起出去吃饭。
应栩叫了两瓶酒,问:“你要不要来点?”
沈赫行拒绝道:“我不喝酒。”
应栩点点头:“不喝酒是好的,我也不想喝,但是我撑不住了。”
他一杯接着一杯,最后甚至说得上是在灌酒,沈赫行拦住他:“师兄,别喝了。”
应栩眼眶通红:“……他要攒数据发大论文,一直扣着数据不让我发,我好不容易写了篇小论文,还被抢了一作,三年了!整整三年!现在我延毕了,他还没有放我的打算,他究竟要耗着我到什么时候?!”
“我爸也去世了,我当初就是因为我爸生病才选择的学医,结果前年他病重,家里拿不出钱来治,我是医生,我是个医生啊!我就那样看着他死在我面前……”
“我曾经以为我是个优秀的人,可以拥有一条康庄大道,现在我才发现,我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我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失败!”
他满目疮痍,脱力地望向外面来往的车流,自言自语道:“我也让她失望了,我没有成为她想象中的样子。我马上就要二十八岁了,却依旧没办法自食其力,不要说支撑起一个家庭,我甚至连养活我自己都费劲。”
他抱着头,痛苦道:“我这种人,活着除了浪费这个社会的资源,还能干什么……”
沈赫行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把话咽了回去。
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再多的安慰,都是如此苍白无力。
和应栩告别后,沈赫行一夜没睡,他早就知道如今的高校不是象牙塔,许多人虽为人师,却无师德。
可当亲眼见证了一个原本积极向上的人彻底道心破碎、人格尊严被瓦解得零落一地的过程,那种冲击力,足以让他震惊到永生难忘。
第二天,沈赫行找到应栩,表示愿意和他一起,瞒下一批足以让他毕业的数据。
应栩早就动了这个心思,有个帮手自然可好,可是……
他担忧道:“那你怎么办?吕尚平知道后不会放过你的。”
“我没关系,我可以找老师换小导,”沈赫行目光坚定,“但是师兄,你得走了。”
应栩嘴唇嗫嚅了下,千言万语最终化为两个字:“谢谢。”
次年,应栩顺利毕业,得知他们计谋的吕尚平勃然大怒,那段时间,实验时和办公室天天都是他对沈赫行的谩骂。
不少人都听说了这件事,有人佩服,也有人骂他蠢。
沈赫行对这些评价照单全收,从世俗功利的角度来看,他这件事做得很烂,但他只是想遵从本心,靠压榨学生血肉以达到自己目的这种事,根本就不应该发生。
张院长自然也对这件事有所耳闻,他一向护短,对自己的学生很好,他就不明白了,吕尚平在他手底下读研的时候他也没亏待过他,怎么他带学生会是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