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大国如烹小鲜,每一个政令与决策都需要慎之又慎。须知户帖法度之下的每一个人口数背后,都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有家庭,有父母,有儿女。民生不是什么宏伟大业,而在每一件实实在在的事,必须要足够瞻前顾后,才能不让朝廷法度成为刺向百姓后背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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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柏峥职业使然,不知不觉又在两篇文章的基础上剔除了老生常谈的部分,又依据现在的情形做了扩充。
他的语速不快不慢,不会叫人觉得他滔滔不绝,而是言之有物、结尾时令人感到言简意深、意犹未尽。
谢柏峥讲完,又将考卷卷递给了三位大人。次辅吴大人十分护犊子地问:“张大人以为如何?”
“辞藻虽不华丽,但正如你所说,道理都是通的。”张南岳沉吟片刻,便决定道:“正是你放才所讲的这一篇,三日后宫中的筵讲,便由你去。”
谢柏峥:“……”
他说什么讲?
宫中的筵讲是给皇帝讲课,通常不都是翰林院侍讲们去的么?他还只是一个刚上任的实习生啊!谢柏峥勉强忍住惊讶,十分乖觉地领了这个任务。
其实转念一想,谢柏峥多少也能明白一些。他这两篇文章,写得刚好与朝中争议之处不谋而合,内阁能想起用他这个实习生的文章去劝谏皇帝,恐怕也是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谢柏峥倒是不怕内阁给他下什么套。
文章是他写的,也是他自己去讲,不加扭曲歪解。要是永寿帝听得不高兴,要治他的罪,也只能算他倒霉。
其次,他也是真的想在这乱局中做些什么。
议定了筵讲一事,吴次辅身为国子监祭酒又少不得叮嘱几句。首辅张南岳是一甲进士出身,连先帝都常夸他的学问,因此在文学造诣上是十分高的。
他忍了忍,最终没忍住提醒:“你作策论倒的确有一番见解,只是今后在文采上还要多下一些功夫。”
谢柏峥的两篇文章,若说美中不足,大概是太白话了。天下间岂有只会写大白话的才子,之乎者也全都要用起来!
张南岳见谢柏峥一副茫然的表情,操心道:“你可知我府上的八岁小儿,写的文字都用典得当!而你,一个典故都没用。你得空再写了文章来给我看罢!”
谢柏峥:“……”
可他是真不会啊。
吴次辅听了这话,却倏然睁大眼。好你个浓眉大眼的张南岳,国子学难得出了这样一个好苗子,你这就要拐回家了?
谢柏峥犹自不知,还不太懂弦外之意。吴次辅没好气地说:“他这是想要将你收入门下做弟子!”
谢柏峥闻言:“!”
张南岳可不是一般人。或者说,他不是一般的首辅。他除了政治家之外,还有另一个更重要的身份!
开学立派的大宗师!
这样开宗立派的政坛大佬要收他做弟子,他怎么能拒绝呢!学术人,绝对受不了这个诱惑!
谢柏峥双眼一亮。
“我不过想指点你文章,又不缺弟子。”张南岳矜持的话才说了半句,又话音一转:“我的确是有爱才之心,却也只敢私下教导你几句,否则反害了你。”
吴仁辅闻言,也只有苦笑。他们这样的,见到了好苗子哪有不心动的,可现在却不像从前那样能随心所欲了。
大庸朝的官场中,师徒关系捆绑得比亲父子还要深,谢柏峥这个弟子还真不能随便收。要不然,直接从内阁把谢柏峥的文章递到御前就行了,何必绕这样一个迂回。
谢柏峥闻言也是耸然一惊——他只知道永寿帝这一朝诸事皆波云诡谲得很,却没想到这么早就已经波及到内阁了。
张南岳见他表情,便知他一点就通,心中更添了几分爱才之心。他郑重又和蔼地问:“你可害怕?”
谢柏峥坚定地摇头。
张南岳抬手,扶起谢柏峥的弟子礼。这位历经两朝的首辅大人,眼中决然:“既如此,我便指望你能做成更大的事。你可知,我与吴大人为何偏偏选了你?”
谢柏峥果然摇头。
张南岳很少露出这样洞察人心的目光,只是转瞬便息了大半,转而变成半希冀半无奈何般道:“因为陛下想要的是纯臣。”
这是好听的说法。事实上,永寿帝想要的是一把刀,他指哪里就砍向哪里。地方上已经有了那些被撒出去的寒门进士。
朝中,他定然也想要这样一个人。
谢柏峥与朝中牵连甚少,却偏偏在长安县一案中牵起了那一桩大案,误打误撞地与永寿帝心中所想不谋而合。
清田由慈恩寺而起,可查到慈恩寺这一案却是由谢柏峥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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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便是翰林们进宫为陛下筵讲的日子,谢柏峥在翰林学士的带领下入宫,进到了大庸朝真正的政治核心。
与此同时——
盯上筵讲这个机会的却不止内阁与翰林院,还有御史台。左都御史朱穆清在旷日持久的进谏无果后,怀着决然救国之心,带领言官们策划着最后一击!
不当老婆87
八十七章
永寿帝因不满朝中连日争吵,五日一次的大朝会已经停了两次。私下里也不愿见大臣,唯有先帝定下的这每月两次的筵讲,倒是如期举行了。
经筵讲学是皇帝与大臣们探讨治国理政之道的场所,通常由翰林院推举筵讲官,经内阁批准,方可为天子讲学。
会讲这一日,内阁、六部、督察院等朝廷重臣都要参加。谢柏峥这个还未正式入仕的实习生,自然排在队伍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