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把人影放大了,幢幢地映在发霉的天花板上。
如同铁板上的活鱿鱼,被放到烧烤网上的肉。体温迅速降下去,与之相反的是,火焰的热量不断聚焦,越来越难以忽视,直把皮烫得松散,烟雾弥漫。
笑声模糊遥远。她不能哭,不能惊动一墙之隔的妈妈。
她不认输,哪怕被粗糙的砂纸戳磨嫩肉,始终不发一声。
指甲因抓地板而翘边,嘴唇快要咬烂。纵使如此,直到很久以后,崔真真不会记得那一天夜里的残忍究竟持续了多久,她的身上,有多少个交迭的圆斑。那种疼痛。
她只记得,当汗水混着生理泪水打湿眼眶时,她朦胧的视线内,充满少女们明亮的笑眼、好看的玻璃唇釉,像灰蒙蒙的地下世界闯入太过刺眼的色彩,竟比巴掌、拳击痛一万倍。
……为什么能笑得这样明媚呢?
是因为钱吗?因为爸妈、阶层,所谓的社会地位?富二代?单凭出生就能活得如此惬意,像钻石一样闪闪发亮。
她想,她也该有才对。
更美好的人生,无所不能的金钱与权势。如果上天忘记给她。崔真真想。
她就自己抢。
警局
“我们还会再来的,下次请准备更有档次的糕点哦。”
周遭狼藉,烟味刺鼻。临走前,女生们嬉笑着喊:“再见真真,再见阿姨,感谢款待。”
屋子顿时安静下来。
来自神经末梢的痛楚、瘙痒,虽然可以用系统抹去,然而现在不到时候,不可以直接消除痕迹。
崔真真俯身在盥洗盆前,一遍遍用冷水冲刷。妈妈的房门紧闭,始终没有一丝动静。
“妈?”
她走进去,在纷飞的灰尘与暗光中看见她。
果然,妈妈弓着腰朝镜子涂抹口红到一半,双目圆睁,仿若木偶定格原地。
“妈妈?”崔真真低声叫,妈妈没有转头,没有回应,什么都没有。
她知道的,她习惯了,身为配角的话,妈妈自然是配角中的配角,一本小说中最微不足道的炮灰。
因此妈妈没有姓名,没有朋友,形同设定好程序的最低级机器,只会按部就班地吃饭、睡觉、上班、下班,经常出bug卡住。
“妈……”假设回到儿时,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妈妈不对劲,竟燃着煤气灶陷入死寂。
妈妈!妈妈!回忆那些惊慌恐惧,她开始哭,大声痛哭,直到屋外隐隐约约一阵欢快的脚步声离去。
她平静下来,抽走妈妈手中的口红,轻轻地、细致地,替她一点一点补全。
浓腻的膏体贴合嘴唇,勾勒出肉感。
接下来应该做什么呢?
“……报警。”
“是时候让游戏升级了,对吧?”
她低喃着,自言自语,系统们没有作声。
半小时后,一个叫崔真真的女孩走进警局,控告校园霸凌以及入室故意伤害。
整洁的局长办公室内,桌面摆放绿植,转椅背后的墙壁上,挂着‘秉公执法,清正廉明’字样的书法横幅。中年男人焦躁地来回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