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夜,周清梧一通电话,便使得许织夏的心由晴转阴——儿童院临时要回访,就在近两日。
“明天我来接她,她必须得跟我回去了。”
手机在洗手台面,周清梧郑重的声音外扩。
许织夏握着支小牙刷,软毛抵住牙齿轻轻摩擦,笨拙但认真。闻言她慢慢停住,仰头去望身边的少年。
纪淮周也不易察觉地顿了下,不经意垂眸,视线落向腰际。
卫生间里坠着一只外接电源的小灯泡,暖色调的光落下来,照着小女孩儿的脸。
她含着口牙膏的泡沫,眼里全是对他一个人的依赖。
不用说,纪淮周直接伸手关掉了扬声,手机搁到耳畔,不给她听到,若无其事接着刷牙。
“如果她不愿意,你能陪一下吗,阿玦?”周清梧在电话里问道。
纪淮周动作利落,吐出泡沫单手漱了口,手指一勾水龙头,水流冲下来。
他抬肩卡住手机,哗啦啦的水声里,他一边冲洗,一边可有可无地回了一声。
“行。”
但许织夏只听到了这声行。
那个年纪的许织夏,心脏是一面玻璃,擦一擦就能变得明亮,也能轻易破碎。
得知自己即将被带走后,那晚她又睡魇住了。
爸爸恶狠狠地责骂,梁院长催命似的督促她服药,院医把针筒对向她,Felix恶作剧后阴笑……每张脸都在逼迫,所有的声音乱作一团,像一只只恶鬼朝她乱抓,要把她拽下三途河。
“哥哥……”许织夏拼命奔跑,去找那个人,可到处都没有他的身影。
她跌坐在地上,崩溃放声哭起来,终于有了小孩儿该有的样子。
“小尾巴……”
外面的声音关在钟罩里,好遥远。
许织夏听不见,在那个临界点,她条件反射猛地一口咬了下去。
一声忍痛的闷哼。
许织夏浑身颤抖,齿贝用力咬合。
那只胳膊硬实,甩开她轻而易举,但却一点没使劲,由着她咬。
意料中的防卫迟迟未至,许织夏在惊吓中平稳下来,泪雾混着蜡烛光,将眼前那人的面容朦胧覆盖,她神情迟钝,慢慢松了口。
少年狼尾发凌乱,为隐忍痛意,他眉头紧蹙,绷硬了下颔,那双眼睛掩在散落的额发下晦暗不明。
许织夏眼泪裹在眼眶里,满面潮湿。
以往应激时许织夏都会惊恐地躲到角落里哆嗦,但此刻她只是茫然看着他,头脑麻木。
他右手腕的拇掌和腕骨相交处,咬痕触目,两个虚线半圆血红。
这只手没避开,甚至还伸回来去捧住她下巴。
他伸手过来的瞬间,许织夏先紧紧咬住了下唇,嘴巴抿得牢牢的,像是给自己戴上了只隐形的嘴套,保护他不再被咬到。
纪淮周逗小孩儿揉弄她的脸,揉得她脑袋微晃,食指和拇指又抵到她左右两边脸颊,捏了捏,把她的牙齿捏得松开,嘴唇都嘟起来,连哭都呆萌。
“小耶都没你能咬。”
他嗓音有些干哑,大约是睡眠中被她梦呓的哭啼闹醒的。